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这时我才真正看清她的模样。脸色有些蜡黄,头发还没全白,皱纹却比老年人更甚。身上的补丁
在一块纯色的布料上显得十分突兀,却又很自然。她的目光始终呆滞的盯着前方,嘴里一直在喃喃地说着什么。但却是带着一脸慰色,有一搭没一搭地抚着怀里的木牌。那是什么?我的好奇心被勾起,努力瞪着眼睛看了几次也只是瞧出个轮廓,其他都看不真切。于是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那个是?"
"那是我爹的灵位。“他很自然的接过话头,没有丝毫的禁忌。但作为一个记者,被培养起的敏感心思还是让我捕捉到了话里潜藏的悲伤。我有些尴尬,他还是自顾自的道:”他就葬在这附近。不远的那一个小山丘。我家贫,所以他死时也仅仅是一张草席一方泥土。”
那天下着大雨,她跪着坟头一直哭。后来的日子里怎么也不肯承认我爹已经死了的事实。整日抱着他的灵位,对着这块木牌诉说,对它不停笑。直至最后整个人就变得疯疯傻傻。
“那你为什么不带她走?”我瞟了瞟床上的那个妇女,好像从开始就没注意到我的存在。
“试过。可是有一天趁着我不在家又跑回来了。这城市这么大,她几年都没出去过,也不知道费了多大周折才找到这里。之后我又带她回去过几次,可每次都是一样的结局。所以干脆我也在这住下了。”
“在这挺好。虽然没有外面那么好的生活条件。可好歹她是安心的。”
说完他又望了一眼外面的天空,久久不言。他的眼睛闪着和池水一样的颜色。
“这样啊——”我想安慰他些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说。气氛安静下来,沉闷又压抑。
这时小青年突然地跃入我的视线,但看见我不太明确的脸色之后还是很聪明的消了声,只努着眼睛无声地问我出了什么事。我摇摇头,想着一言难尽况且也没什么值得解释的。
”天快夜了,你们走吧。“那青年打破寂静,转身捡起地下的野菜,挎着朝灶台的方向走去。我看着他的背影,一时心中有无数情绪渴望喷薄,但临到嘴边又化作了无声。
离开之前,我向小青年要了相机。我站在老屋的门口,默默按下了快门。
”在回来的列车上,我还是不能从那种情绪中解脱出来。好像只要一闭上双眼,就是那个青年微湿的眼,和那个妇女看着木牌的安慰的神色。“
他说完之后长舒了一口气,看着浑浊的窗外。我无力地拿起勺子搅动着杯里的咖啡。
外面下起了小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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