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7点,杜金美仓促地掀开被子。由于头脑有些昏沉沉的,下床这个过程很不利索。折叠被褥是项艰难的任务。床太大了。这张雕刻精美、漆工考究的橡木大床是一年前实木家具风行的时候买的,丈夫正打算换掉它。
在平整床单的时候,杜金美触碰到橡木大床那光滑温润的实木床沿。心里忽然生出一种类似同情的哀伤来。如此精美高贵的家具,放在任何一个普通家庭,都会被视作传家之宝一般加倍珍惜。再不济也不会因为过时而遭到抛弃。
整理床铺这个过程必须是一丝不苟的,因为谁敢保证,占据了这个家真正女主人地位的婆婆今天不会突然逛到这个本应该只属于两个人的空间里来。
走出房间门,威严的女主人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年轻貌美的儿媳。淡漠的目光在那娇美的容颜和玲珑的身段间停留了好一会儿才移向别的地方。
“妈。”杜金美乖巧地打着招呼。
“我儿子呢?”婆婆过了好一会儿才问道。
“昨晚没有回来,可能是有什么应酬吧。”
“可能?真是好笑,自己的丈夫在做什么都不清楚,你这妻子是怎么当的。”婆婆的声音平静但是冷漠。说实话,杜金美宁愿她像街头巷尾那些老人家一样大吵大闹,也不愿意听到这种声音。
她匆忙地逃离了客厅,回到那勉强属于她自己的空间里。她坐到床边发起呆来。不一会儿又慌张地打开衣柜,在玲琅的衣裙中选了一件淡蓝色条纹的连衣裙穿在身上。在坐下来化妆之前,又飞快地除去床边自己坐压出的痕迹。
对着梳妆台宽大明亮的镜子,杜金美挑出最满意的首饰,一件一件地套到身上。她有很多首饰,每一件都价值不菲,都是大多数女人梦寐以求的。所有女人都想得到这些,但是,却只有最幸运的那些能最终拥有。
在戴项链的时候,这位幸运的女士突然放下精美的红宝石项链,趴在梳妆台上抽泣起来。她的悲伤伴随着散乱的思绪渐渐地蔓延至全身每个角落。初恋的甜蜜、新婚的幸福、拥有的自豪……还有冷眼与渐渐转变的态度。就拿这条美丽珍贵的红宝石项链来说吧,当初他让她闭上眼睛,为她戴在颈上的时刻,她是多么的惊喜。她曾一度以为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女人。而现在,她还戴着这条项链,可是他在哪里。
如今,丈夫每星期只有一半的时间在家里留宿。每到半夜,他会醉醺醺的回到家里,穿着气味浓烈的衣服还有袜子上床,来日清晨又不声不响地离去。有时他会在她的耳边接听电话,声音温柔,就像三年前与她通电话时一样。这些,她都无权过问。如果她敢问,换来的一定是轻蔑与嘲讽。
“请你规规矩矩地过你的日子,你吃的、穿的、用的还有开的车子是怎么来的……”
“可是我也在工作。”她争辩道。
“哈哈……笑话,就你那点微不足道的薪水!”
为了避免这些自作自受的羞辱,她选择沉默,选择忍受。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选择这样的生活,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忍受下去。她开始偶尔羡慕自己曾经的挚友,虽然奔波劳碌但有个懂得体贴尊重的丈夫。她甚至有些难以置信的懊悔,那个丈夫,曾经应该是她的。
年轻貌美的女士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打起精神。上班时间要到了,这份微不足道的工作如今是她唯一的精神寄托。她很庆幸,当初恩爱的丈夫让她回家享清福的时候她没有听他的。一本书里说过,只要一个女人保持独立生存的能力,她就保持住了自己的魅力。现在看来,这句话是不尽正确的。至少还应该有持久保鲜的能力吧。
女士拎包的时候,先选择了那只在香港度蜜月时买的,又默默放下,最后拿了那只与姐妹们在外环小商场花几十元买的那只。然后下楼,从私人车库里取车。
办公室里头,还是一幅叽叽喳喳的景象。姐妹们投过来的还是与昨天一样的眼光,有羡慕,有嫉妒。杜金美自信地抬着头,婀娜地走向自己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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