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眼的阳光,交织薄如细沙的微云。他对她说,生命竟然如此巧妙,有时当你看到飞舞的蝴蝶抑或蜜蜂,你看见他们来回往复,你会有无比澎湃的心潮,好像你繁殖了自己的后代一样。而那样的感觉,只有当你在雨天之后,呼吸空气中残余的雨水气味和虚度空洞的时间缝隙时,才能体会。
高大古老的建筑,伴随深深的阴影。仿佛威武的勇士,守卫古老悠远的寺院群。
他分不清这巨大的阴影,是真实,还是存在的幻觉。要知道,他的眼睛所能看到的一切,大多处于深深的阴影之中。包括人,猫,建筑,植物和大地。而他却从没有思考过这些,包括此后的时间,即使时日不多。
他说,冬天,就是你能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时间,在花园里晒晒太阳,逗逗小猫,呼吸雨后潮湿的空气。在午后小憩一下,醒来之后,去听大堂里的讲经,或者看着高处奔跑跳动的猫狗,那些动态的生命,都是自己曾经存在的见证。而后在傍晚,去荷塘瞧瞧落日或者是看看满池的碧绿,在夏天存有的生机勃勃,冬季亦然。然后到了晚上,吹着徐徐微风,背诵一些经文,诸如《大佛顶首楞严经》、《大乘妙法莲华经》和《心经》。他十分喜欢一句话:“忍辱般若密非忍辱般若密,是名忍辱般若密”,它出自《金刚经》的一部分。他听见舅公在对一对残疾夫妇死去的女儿做超度:这一切的忍耐,才是真实的忍耐。是的,他深知。他说,忍耐一切痛苦,你便能得到超生。
清晨的雾气还未散去,天空被雾气笼罩。他起的很早,搬了一张长椅躺在清凉的院落中。他透过半掩的院门,看到在远处半蹲遥望碧色绿地的女孩。她面目微笑,低手触碰一个个微小的生命,他听到歌声回绕,他看着愈发模糊的身影,开始抽泣。他抽泣的声音越来越大,惊动了禅房里早起的小僧。他瞪大了眼睛,他惊慌地走下地面,跌跌撞撞地前进,想要看的更加清晰,可是视力愈发模糊。他失声大叫,伴随着巨大恐惧的抽泣声,他冲出寺院。
女孩早已站起,她似乎没有听到任何来自世界之外的声音,只是沿着绿地的界限望东而走。
他的视力终于愈发模糊,当女孩在街角绕过一周消失不见之后,他彻底失明了。
他歇斯底里地大喊一声。双目流出鲜血,滴在干净的泥土地面上。宛如鲜艳的玫瑰,绽放耀眼的春天。
遥远的工厂青烟弥漫,空气中消失短暂的污浊。
远离岛屿的寺院,存在荒芜的山丘之中。少数民族在此聚集和生存,他们信仰一切树木和生机的植物。他们从没有信奉的神祗和宗教。
他们信仰高大的尊严的生命,所有的生命,都理应受到无尽的尊崇和礼让。
脱离遥远的寺院,他终将恢复到喧嚣的城市的浮华。一切的信仰将不复存在。
他将接受放射线的治疗和化疗,他将脱去所有头发。尽管经历这些,不可避免的事依然存在,那就是他的离开。他将彻底告别视力,告别听觉,告别呼吸和喝水,告别思想。离开世界。
其实世界的存在永远往复循环。他说,我所以来到此地,倾听真谛的演说和远离城市之外,还为了看一朵花。
他在视力依旧存在的一天,独自前往山中深处的丛林,为了看一朵独一无二的紫色花朵。它的存在仅限于传说。他却因此不可避免的来到此地。他说,人有时不小心许出的诺言,会不由自己的遵循,因人其实不止在对他人许诺,有时也是为了自己。
他接着在丛林四处寻觅,他用模糊的视觉,在繁杂的生物丛中胡乱奔跑。最终在一棵高大石竹的主干根部,看到一朵清晰的蓝紫色花朵。
它的颜色异常醒目,充斥着颜料不曾调味出的光。似乎弥漫所有的痛和记忆。
他看到之后双目有神,泪水瞬间盈满眼眶。
他说:“一切的追逐和痛苦,一切的消失和离别,都是为了某一刻珍贵而永恒的奇迹而存在的,即使此后生死未卜,天崩地裂。”
我听到了这点,终于赞同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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