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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部短篇小说:活着

时间:2012-12-24  阅读:1626  作者:东南偏北

昏暗的日光灯无精打采地散发出幽光,似乎已厌倦这个无趣的世界。雪白的窗户,雪白的墙壁,雪白的床铺,雪白的被子,包裹着一个稍显瘦弱的躯干,唯一露出的头部,还戴着顶雪白的头罩,鼻孔还插着根透明的氧气管。

窗外深邃的夜空,恨不得将所有的光明全部吞噬,他的一双漆黑的瞳孔,却出奇有神地瞪着窗外茫茫的夜空,似乎并不甘心屈服于黑暗。时针蜗牛般挪动着它矮胖的身躯,分针每次超越它时,似乎都带着种嘲讽的眼神回望着,而秒针则更像一名不知疲倦的长跑运动员,它,只憧憬着前方……

“勤勤……勤勤……”一阵阵空灵的呼唤声,自远方而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忽然间,已到耳畔,他慢慢睁开眼睛,就听见一声轻微的舒气声。他费力地转过头,看见了刚松完一口气的母亲,以及站在母亲身后,双手紧搭着母亲双肩的父亲。“饿了吧?来,喝点粥吧,今天这粥可是你爸做的,尝尝他的手艺罢。”说着,母亲转身盛粥去了,期间还给父亲使了个眼色,父亲心领神会大步走到床边,把勤勤扶到靠背上……粥煮的很稠,每次送到嘴里的粥,都像一股暖流,顺着咽喉,送进肚子,他喜欢这样暖暖的感觉,也只有这种感觉,才能暂时驱散他内心的恐慌。他害怕死亡么?他害怕哪天再也感觉不到这样的温暖么?也许真是这样,谁又不害怕死亡的降临呢?又或许不是,那他恐慌的又是什么呢?

又一勺粥送到了嘴边,他却没有张嘴,母亲脸上划过一丝忧虑,“粥不好喝么?我就说我来煮罢,你爸他非要自己来,你看这煮的……要不,你等会,妈马上回去重新煮一碗罢。”母亲故作生气地瞪了父亲一眼,便要起身,父亲则是一脸无奈地待在一边。“爸,妈……我……”父母亲同时转过头,两双眼睛直视着一双漆黑的瞳孔……见勤勤良久没再说话,父亲接上话柄:“儿子……没事,你爸这一辈子没做个几个好菜,还好有你妈在。你……你就等会,我保证,不出一个小时,一碗上好的粥就能上桌了!”只见勤勤使劲摇了摇头,并吃力地将身子坐直,父亲见状,一个箭步上去将他扶住,关切地问道:“你想说什么?就……就说罢,爸妈一定尽力满足你!”勤勤看了看父亲,那张曾经容光焕发的脸庞,现在多了几分沧桑;再瞧瞧母亲,那一头曾经乌黑亮丽的长发,也布满了丝丝缕缕的银絮,他低下头,用几乎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说着:“我……我……我想……演戏。”顿时,整间病房沉静了下来,就连窗外树上的小鸟也止住了啼鸣,凝重的气氛布满整个空间,忽然显得异常燥热……不知道过了多久,勤勤全身又疼了,他强忍着刺骨的疼痛,拖着沙哑的嗓子继续说道:“我……我想见……王宝……一面……”说完,一头倒了下去……

漆黑,周围一片漆黑,他毫无方向地走着,但是,却似乎永无止境……他绝望地走着……忽然撞上了一面墙,一个趔趄倒在地上,他忍着疼痛站起来,在墙上摸索着……是门把手,他欣喜地转开把手,打开门,一道刺眼的光从门缝照进来。是阳光,虽然长时间处在黑暗让他无法适应突如其来的强光,但是,温暖的感觉还是让他欣喜无比。当他慢慢适应阳光,而睁开双眼的时候,他发现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正把玩着一根老式电视机的天线,他时而拉长,时而收短,时而握在手里转圈,看样子,活像个孙猴子。他看的着迷了,索性盘腿坐下,欣赏着小男孩的表演……突然间,他的眼前模糊了,他发现周围的环境正快速地变换着,扭曲着,刚才的小男孩的形体也变得扭曲,模糊,隐约间,一个巨大的时钟正飞快地旋转着指针,他惊恐地闭起双眼。直到听见一阵悦耳的歌声,他缓缓睁开双眼,才发现自己正坐在某个舞台的观众席上,此刻舞台上正表演合唱,一群小学生拉着略显稚嫩的嗓音,谱写着一阵阵悠扬的旋律,这旋律如此熟悉,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双眼快速扫视着那一张张可爱的小脸,终于,在靠边的位置,发现了那个小男孩,是那么的不起眼,却又唱得如此卖力,似乎希望自己的声音能脱颖而出……这时,远方又隐隐约约传来那一阵阵空灵的呼唤声“勤勤……勤勤……”而他却没有理会,因为他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果然,画面再次扭曲,模糊,时钟飞快地转着,他却泰然自若,等到画面再次定格。他到了一间教室,此时已是放学时间,教室里却还逗留着几名学生,当然,小男孩也在其中,只是此时的他已不再那么的稚嫩。他们在比划着什么?应该是舞台剧,许勤断定,他们将要在一个星期后的50周年校庆晚会上进行表演。看着他们略显僵硬的动作,许勤忍不住喊了几句,却发现对方毫无理会,似乎完全不在同一个空间,当他意识到这点的时候,他沉静了下来,却露出了微笑,他知道,即使没有自己的建议,他们同样能演好,并能获得全场最热烈的掌声!画面依然在不断地更新,在接下来的几个场景中,他目睹了小男孩的所有成长经历:在所有亲近的人的期待下,他考上了重点大学,但在新的环境中,他似乎迷失了方向,浑浑噩噩地度过了4年。为了不让父母亲操心,在大学生涯的最后几个月里,他四处求职,终于为自己找了一份收入稳定的工作,这一切虽不完美,却显得是那么的现实。至此,画面渐渐模糊,暗淡,最终,归于黑暗,而他,依旧伫立着,紧闭着双眼,眼角渗出一滴晶莹的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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