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从有记忆开始,村口的银杏树就一直矗立在那里,爷爷说,他们小的时候它就有这么大,应该有你几百年的历史了吧。树干很粗,两个人的双臂都环不过来。我上高中的时候,有一次打雷,将树梢劈下了一大块,整个村子都震动起来了,但是这次打击并没有让它略减英姿,反而更有一种历经沧桑不倒的威仪。
由于树身很大,树下总是一片阴凉,我们小的时候,总是喜欢盛一碗饭,兴致勃勃地跑到树底下坐着,听着七叔八婶说说东家长西家短的,要想知道村里的事,只要往树底下一坐,就什么都晓得了。夏天是热闹的季节,大家坐的时间比较长,有的吃完饭会下下棋,打打牌,好一番热闹的场景,等太阳略减了威力,大家才各自去干自己的活,有打农药的,除草的,还有小孩拿着塑料袋去河里抓螃蟹,摸螺蛳,也是高兴地蹦蹦跳跳的。
到了银杏收获的季节,遇上丰收年,总有几千斤的产量,老人小孩都全体出动了,果实是几家所有者分摊,等他们捡完,其他的人再去找,有老有小,要是值钱的年份,连树叶都是宝贝,我们也会去捡叶子卖点零花钱,为此还专门将竹片削成尖尖的,一片片插在竹片上的叶子全是我们的希望,买零食,夏天买冰棒的钱就可以抵到一部分了,要是捡到银杏果,那真是意外的收获,别提有多高兴了。总之那两天,收购的收购,捡的捡,卖的卖,空气里全是热闹高兴地气氛,农民说话粗声粗气里总是掩盖不了丰收的喜悦,小孩也跟着乐,仿佛要将这一季的喜悦都说尽。
银杏的果子也是极美味的,可以烤了吃,烤熟了是绿色透明的,看着都让人有味觉的,我们总会不顾烫手烫嘴就往嘴巴里面送,煮了吃是放在肉里面一起烧,营养极好,也是一道美味佳肴。
光阴荏苒,十几年过去了,一代代人走出了农村,银杏也不值钱了,没人收了,树下的人也越来越少,也许是常年在外有了隔阂,往树底下一坐,已经找不到可以交谈的人了,树底下都变了样,瓦房成了楼房。我在树底下寻找着往日的踪影,找到的也只有支离破碎的片段,没有了往日的热闹劲,不免生出一丝感伤。已经记不清有多少次经过它了,每一次离乡,它在那,回来,它在那,一直都在,它是村庄的标志,是游子们梦的开始,也是回归,是故事的开头,也是故事的结尾,是流言的源头,也是尽头,万事万物,最终抵不过一句“叶落归根”;它是宽容的,温暖的,也是古老的,睿智的,几百年来,多少故事在树底下发生着,继续着,它只是默默地听着看着,听着听着,看着看着,故事就结束了,新的一轮又开始了。这一轮接一轮,都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听多了,看多了,也就明白了。
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而它是路的尽头,是柳暗花明,是别后的团聚,是历经沧桑后的归宿,她是哺育我们的母亲,蓦然回头,它总在那里,笑着向我们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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