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窗外的雨噼噼啪啪不规则地打在覆盖着朦胧雾气的玻璃窗上。张望时而看看窗外路灯勉强撑起来的夜景,时而用手指在车窗上,划出一个个饱满的爱心。
汽车即将驶向带着各种情愁或喜悦的火车站。而火车站,将会带着张望,奔赴她执拗的梦想:北京。
北京!北京!
想起母亲的脸,她鼻头一酸,眼泪大滴大滴顺着脸颊滑落在她冰凉手背上,而饱含哀伤又夹带愉悦的晶莹水滴又随着重力再次滑落并钻进裤子的线缝里,把伤心隐藏得很好。
收拾来北京的行李时,母亲并没有软下心肠,吩咐她万事小心。母亲依然生气,生气着张望的任性和执着。母亲什么话也没有说,一个人呆呆坐在电视机前,不知是看着电视,还是电视看着满面愁容的她。节目依然播放着,可是电视的声音丝毫无法触动她的听觉神经。
如果,如果张望选择的不是去北京,而这就是某个开学的前夕,那么母亲肯定会跑过来忙手忙脚,交代张望吃饭一定不要省着花,冷了就一定要买衣服,冬天被子一定要多晒,夜里太凉了就拿棉袄当睡衣。然后还会把张望收拾好的行李一件一件拆出来,然后自己再一件一件整整齐齐叠放回去,这才安心。
张望有时候会很无语母亲的做法,但尽管这样,张望内心里其实还是感动于母亲如此地疼爱自己。然而此时,她却只能带着一意孤行的标签,慢慢地向北京蠕动着。
张望从小对田野、对自然就有一种特别的向往。张望的父母在她很小的时候还是地地道道的农民,所以,她仅存对田野的印象是她曾经在田野溪边的草上爬过。草令她有些痒,这感觉依然深刻。而溪流对岸弓着腰的父母忙着插秧,调皮的哥哥姐姐在田野里玩耍。小小的张望就这样在草上爬来爬去躲避着草给张望的瘙痒。改革开放之后,父母就不再种田,改做小本生意了。张望就这样失去了与田野的直接连结。但是,那份对海阔天空的向往,却依然延伸。
小时候的张望是快乐的。那时候,家乡的水是清澈的,可以洗菜的,水里的小鱼虾会快活地游来游去,跟河边的小孩子们玩躲猫猫。天空也是极其湛蓝的,很多的花树,碧绿碧绿,生机勃勃。孩子们可以到处跑,甚至边走都能边玩追赶游戏。等到黄昏,妈妈们拖得长长的叫喊声,就会响彻在这座宁静、落后的小村庄:“XX——,返回来吃哇——”。于是,孩子们习惯性提提裤头,用玩脏了的小手擦擦鼻涕,不管正在做什么就会屁颠屁颠跑回家。而往往在晚饭时间,会响起寻常父母的打骂声和晚归的孩子的哭闹声。种种杂碎的声音反而使这座不知名的小村庄一下子又热闹起来,美妙起来。
后来,国道横穿了这座小村庄,一下子将很多很多的机遇馈赠过来。渐渐地,这座落后的小村庄不再那么闭塞。很多水泥路开始整齐地覆盖开来。很多人放弃了祖祖辈辈耕耘过的那片热土,循着国道延伸而来的方向,以潮汕人民最伟大的探险精神,在外地以及本地之间奔波劳碌着。最终,很多厂子,在这片美丽的土地拔地而起。各种类型的车子,也终于在这边扎根生活。只是,只是村民们的母亲水渐渐地变脏,鱼虾也慢慢地不肯在这里生活。河水开始发臭,渐渐地,人们不再称河为河,而称为“臭水沟”。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水的肮脏,滋生着罪恶。外乡人来这边拐卖儿童的事渐渐多了起来。
村民们开始慌张不安。他们认为的最好方法就是不让孩子去陌生的地方,以减少孩子出差错的几率。张望的父母也不例外。他们把他们任何一个孩子都看得很重很重,生怕一不小心,就会失去他们倾注了很多很多心血的心肝宝贝。从这时候起,他们开始约束孩子们的外出。
但张望生性是一个爱玩的人。她向往欣赏好多好多的风景,耳闻好多好多的故事。每一场美到癫狂的风景,都会令她心醉神迷。每一段凄美的故事,都轻易教她潸然泪下。她渴望享受没有触摸过的景色,她渴望踏遍每一寸从未涉及的土地,她渴望呼吸每一缕带着草香和露水的空气。但是,但是每一次满满的期望,都会被父母的担心和严辞打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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