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干嘛闪开，他又不认识你。”希希拿眼角看了一眼落落，不忍的眼神。

“我也不知道……”是啊，他是不认识落落的。

每天傍晚六点，落落都会去图书馆，先是仰着脸看管理员在长长的梯子上上上下下，然后在书架之间走走停停，不时，嗖的一声从书架上抽下一本书来。瘦瘦每天晚上六点都会径直走向六层，摊开一本《世界动物百科全书》，仿佛会漏掉一个字儿似的皱了眉头细细地看，让落落恨不得送他一枚放大镜。皱眉之余一只手还不时地揪揪头发，欲把那头发根根拔去。瘦瘦长了一副长长的细眼，弯在眼睛上方的眉毛如同用毛笔画上去了一道，落落想：“用水一洗，会不会就掉了。瘦瘦走路呈八字形，右脚比左脚撇得厉害，落落想：“是不是他的两只脚极性相斥咧。”瘦瘦两条长腿上永远是蓝色的牛仔裤，落落想：“他应该没洗过的，该有个人帮他洗洗咧。”瘦瘦喜欢盯着脚尖看，落落想：“他可能在酝酿一首诗哩。”瘦瘦每天看一个小时那本《世界动物百科全书》，然后放回原来的位置，落落便走过去拿起来细细地读了。

“落落，今天看见你们家瘦瘦了。”总有熟人带着调侃的表情挤眉弄眼地说。

“噢，在哪里？”落落只有在图书馆书架之间的缝隙中看到过瘦瘦。什么时候瘦瘦剪头发了，换衣服了，甚至剃胡须了，她都知道。

“落落，我看见你们家瘦瘦和一个女人了”

“噢，……”

落落果然在图书馆看见瘦瘦旁边多了一个细眉细眼的女生。那本厚厚的《世界动物百科全书》摊在两个人之间，四只眼睛钉在书上，脸上却都挂了粉色的微笑，空气里都是局促和甜蜜的气氛。有时候，女生会跟瘦瘦一起来图书馆，瘦瘦黑色的包不再趴在他的背上，而是挎在了一边肩膀，随着脚步一颠一颠。落落看着他们从忸怩着肩并肩到落落大发地手牵手。瘦瘦不再直奔六楼，还会在杂志库书架旁抽出一本杂志来看，时不时拿笑眼看一下长着细细眉眼的女生，女生随手翻看着架子上的杂志，落落看到瘦瘦镜片下的笑容泛着金色的光，她也咧着嘴，傻呵呵地笑。

再后来，女生不见了，落落也回了一趟老家。回来，图书管里却不见了瘦瘦。已是春天了，树上的叶子早就掉光了，风一吹扬起万丈的灰尘，塑料袋子兜着风被送到高空，又不知落到什么地方去了。落落想：“风啊，我要是被你端起来，吹到云霄，然后放在那棵大柳树梢上多好，看看那栋楼里哪里住着瘦瘦。”这样想着，就看那条路的尽头，果然走出瘦瘦来，却把根根竖着的头发剃得短短的，显出白白的头皮。落落脆生生的喊了一声：“瘦瘦！”瘦瘦抬眼看了一下，走过去了，落落在瘦瘦一晃而过的瞳孔中看到了小小的自己。他走过去，又回头：“你在叫我？”

噢，他是不知道自己叫瘦瘦的。

“不是。”落落心里还是跟秋天看到瘦瘦时候一样冰凉。

希希发现落落久没去图书馆，捧出一本字典哗哗翻了半天，大声地读到：“如是舍利弗，菩萨摩诃萨以乐法故，见诸众生烦恼苦逼，起大慈悲，教化令住善法因缘，渐得解脱。”

落落笑了：“你就咬文嚼字，阴阳怪气吧。不就“苦逼”二字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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