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站,她不敢回头,因为害怕,害怕回头后是空荡荡的失望,
从她开始离家到城里读书那年一直到现在已经有十三年了,那时她还是个十二岁的小女孩,现在已有了自己的家庭。
十三年来还是这个火车站,她与他们道别之后就一直往前走不曾回头。她想仅存的也只是十三年来存折上那些来来去去的数字。
从他们给予自己,到自己还给他们。
今天风有些大,她裹住外衣,微微缩了身体走向入站口。是被风吹得冷了,让她有些发抖,就像那夜的雨,刺骨的疼。
那年她七岁,是家中的老二,有个十岁的姐姐和五岁的妹妹,没有男孩。父亲母亲都是农村人,没什么文化,父亲是个视酒如命的人。而她的母亲被背负着罪名,因为我们都是女孩,没有生下半个男丁。她想这怎能怪她的母亲,而他的父亲更不能每次都对母亲责骂。
可毕竟是个粗鲁的男人,酒后一句句的粗话和一顿顿的毒打。她从有记忆以来好像每次都没少过,疼,她的母亲更疼。可母亲只会哭,只会一直哭。起初她也哭和她们一起哭,一直到后来的冷眼旁观。她开始想为什么要哭,又有何用,她想逃,离开这里才是最好的。
那夜同样的上演着父亲酒后回家的每一幕,好像成了必然的。母亲带了她们入睡,父亲入门见不到人就开始大骂,母亲是个软弱的女人,不会反抗任何,这也是她一直漠视着的原因。房间里姐姐与妹妹开始哭泣,母亲已出了房,她跟着在门口望着,父亲狞捏的脸,粗鲁的责骂着这个没用的女人,可母亲只是哭,只是哭。他更是放肆了,抓过身边的登子对着母亲就要砸下,她惊了,为什么不躲。冲了过去对着母亲喊着“你躲啊!",用自己瘦小的手臂挡住了快砸向母亲的凳子。父亲也吓到了,想收手可已来不及。顿时疼痛缠绕了她的身体,可她没有哭,没有让一滴眼泪在他们面前流下了,用她仅存的意识冷冷看着她的父亲。他愣在那里,对她冰冷的眼神不知所措。母亲抱着她紧紧抱着她。她就这样一直看着,直到没了意识,醒来已躺在病床上,医生说;还好打得扁了,没全断,只是以后的活动怕是不方便了,又是右手。他还是愣愣的在那,满脸的疲惫和恐惧。她想他是该怕了,怕她冰冷的眼神和那只被他亲手打得半残的手。那年她才七岁。
她抚过右手,想着过去十三年了,她早已不在怪父亲。她看到白发已爬满他们的双鬓,每次回家她都想多跟他们聊聊,可她却不知道要跟他们聊些什么,也只是来来去去的几句这些年都很好。她知道,父亲从那以后从未正眼看着她,她总是那副眼神。后来她努力的读书,右手虽然不方便可她用尽了全力,用左手代替了右手,用尽全力离开这里。现在她已经有了自己的家庭,童年的黑暗也许谁也弥补不了,可现在她应该是幸福了的。她已经不再怪父亲了,也慢慢理解了母亲的软弱,只是他们毕竟是生疏了。
她黯然,突然很强烈地,她想回头看一看,看一看,哪怕身后已是空的。她裹着身子小心回头,一刹那,她的眼湿了。不远处依然站着熟悉的身影,模糊地看不清父亲是不是抚过了眼,清楚地两个有些微拱的身体在风中颤了,因为她的回头。她转身笑着向两位老人走了过去,那一刻她终于知道他们一直都在那,一直站在那等着她能回过头看他们一眼。今天她和往常一样回来看他们,可她没有直接回城,而是留下过了夜。他们一夜未睡,相互诉说着这些年来的种种,都是笑。
那些曾经的过往,也许就只是需要一个转身。
变不了的,是那些血脉相连的亲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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