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为了便于联系,以及人手有保障,通常年年都请同样的雇工,不出几年也就彼此熟悉,甚至师傅们不需主人带路就知道往哪走是自己家主人的茶园了,主人对自己的雇工家庭情况也是“了如指掌”。雇工家多是种植水果的,水果成熟的时节刚好与春茶错开。雇主一般在春节前后就到雇工家去,请她们采茶时务必到,几斤茶叶,几斤柑橘,一来二往,久而产生感情,大家都不想换了。
农忙一到,村里是人人不敢偷懒的,妇女带领小孩和工人们采茶,男主人们载茶,晾青,炒青,烘茶……有时还负责送饭,老人们则在家煮饭洗衣,偶尔会有一些连枝带叶剪了挑回家给他们采的茶。有些五六岁的孩子不会采茶,在家又没人带,就跟着到了田里,在茶树的阴凉下自个玩耍了。而采茶的孩子累了、烦了,却又不敢独自玩去,便只好在心中祈求下雨了,因为只有下雨他们才能得到特殊待遇——不用采茶,呆在安逸的家。这些心思若是被大人们知道了,定是要挨骂的,大人们最讨厌雨天采茶了,增加了不少麻烦不说,雨天采的茶价值也是要打折扣的,因为冲泡起来味道差了。孩子们心照不宣,心里想着,彼此说着,在大人们面前却不会漏出风声。再大一些的孩子,十二三岁以后吧,便又不同了,家里给他们买了小号的雨衣!他们只好在农忙时吃些苦头了,晚上累得倒下就睡,一觉睡到天未全亮又被母亲喊起来了,一天的劳动又重复了。孩子们看到的只是换了采茶地点,以及眼前的任务——他们自由的障碍,正被众人一点一点消灭。大人们却心中有数——茶叶产量在与日俱增,他们评说着哪里的茶长得好点,哪里的容易采,哪里的茶产量大;哪里少施了肥茶叶不够嫩大,或者施肥以后没下雨,肥料不溶解难被吸;哪里少喷了药茶叶长了虫儿,或者喷药不久碰上雨天,雨水冲走了农药……
茶园的绿色被人们一点一点“侵蚀”,直到绿色都变成黑色,变成那一袋一袋堆放在家里的成果。等到农忙终于过去了,孩子们为农忙的结束高兴,为得到作为奖励的钱欢喜,这奖励的钱自然远远少于工钱,但他们开心还来不及,也就不会多想了。师傅们收拾东西,拿了工钱,带上一点家乡特产回去了。妇女们往往在聊天时宣称自己瘦了多少斤,比起去年又如何如何。男人们则乐于品茶,说话声夹杂着开水的沸腾声,他们评说着各人的工艺、火候,无论是和邻居、客人,还是到村里来搜罗茶叶的行家(乡下有时称他们为财主),几个人聚在一起,总少不了一壶茶。当然喝茶的不乏女辈,但似乎她们的评头论足不够自信,不够权威,也就知趣的少说为妙了,毕竟还是男人们比较精通茶艺嘛,所以茶会上往往一改常态,男人们取而代之,成为说话的主体了。男人中又有差异,年纪较大的长辈评茶的自信更增了一层,毕竟他们跟茶打交道的经验多呀!而那些买茶行家的权威又更增了一层,因为多符合一位买茶人要求,茶叶就多了一条销路,急于出售茶叶的农民更是洗耳恭听。
家乡的生活在每一个游子身上留下了烙印,邻居往往会开玩笑,对久已远离茶园的人说“这么些年不采茶,都忘了怎么采了吧。”那人就回答说,“茶树下长大的娃儿怎么会不懂采茶呢!”眼神里透着回忆,笑容里蕴含着一种感慨,难忘家乡啊,十年,几十年后,不管身在何方,我们依然记得,我们有过在稻草堆里滚过的童年,有过在泥土上游戏的欢乐,有过爬树摘果子的经历,有过到邻居家串门的惬意……还有茶!我们是伴着茶香长大的孩子啊。
我,在春天里想着春天的那些事儿——思念就在那片绿色上方盘旋……直到,上课铃声把它惊跑。收藏思念,上课去吧!茶树的春天,可也是我的春天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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