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日去厦滘车辆段,曾遇过一幅画面觉得甚美。几个蓝衣工人沿段内轨道或站着或俯身劳作,背后一从绿叶黄花布景,空中淡云舒卷,有交织电网纵横远方,烈日虽炎炎,却伴着些许微风变得娴静无声。我惊叹此幕如画,便铭记在心中,常有回想。
我曾觉,这世间万物诸多变化神奇,美物多不胜数。苍树盘古遮天,小溪灵动婉转,湖面初绽万金碎光,旭日脱得一线冉冉起升。这一切皆赞美,可我总叹人劳作时之动态最美。例暮晨初醒,寒轻降,雾霭飘于小巷楼宇,倏忽人声清脆交杂,铃铛吆喝不绝于耳,孩童奔走于校园,商人开铺理货,行人匆匆为生活计。其间衣裳面容百态,各种色彩融汇画面比之百花争艳更让人叹为观止。便如宋代范成大的一首诗:“昼出耘田夜绩麻,村庄儿女各当家。童孙未解供耕织,也傍桑阴学种瓜。”字里行间农忙耕作之景妙趣横生,现今虽农事少有,但人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惯习却未改,这与诗中意境相得益彰,十分生动。
我来广州谋职,幸得一处同事和睦的温暖容所,身边不乏勤奋之人。每日细观,更察出劳作人的美来。从检修车场过,身边总有机械嗡鸣声不断,尘略扬,盘居在车底劳作的检修人却动静相宜。只见他们脸仰着,目光炯炯,额上汗渍滑落在裳而不觉,手中拎着工具上下翻飞,神态姿容大有端庄肃穆之感。我每每为此动容,但都不敢叨扰,只认为他们是在做这天底下最神圣的事。
后我为这般心境所惑,总觉得使我动容的又不只这景。想起国画精神,终归意韵大过笔触,简单勾勒间透着深远。好比画龙点睛的典故。曾闻张僧繇某次去到一处游览,兴趣来了,就在金陵安乐寺庙的墙壁上面画了四条龙,却没有画眼睛。有人就问他:“你为什么不画龙的眼睛呢?”。他回答说:“眼睛是龙的精髓,只要画上眼睛,龙就会飞走的。”大家哈哈大笑起来,认为他是个疯子。没想到他提起画笔,运足了气力,刚给两条龙点上眼睛,立刻乌云滚滚而来,突然电闪雷鸣,两条蛟龙腾空而起。虽说这是神话比喻,但我却知觉凡事缺不了这点睛之笔。我心中的劳作之美便是如此,美并不美在形态景致,灵魂寓意才是精粹。
人有灵,劳作是因知感恩,知责任,知其有所为。所以人力虽微轻,却因坚韧不拔而源远流长。大到楼厦,小至针缕,皆是人力所创。古造巍峨长城,气势磅礴为御外敌,今建嫦娥一号圆满国人登月梦想。近代詹天佑天纵奇才,铺设京张铁路,现代广州地铁潜龙地下,享誉海外。劳作使这世间景致日新月异,总有不同。遂人称美时,既有自然的累积,也逃不过纵贯古今大能士的创造劳作。
若是失却人之劳作,这世间花开再艳,树露奇芳,星辰斗亮,也不过如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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