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梦里醒来,又再度在梦中睡去。
窗外阳光正好。几缕光线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透过窗帘的缝隙,扎进我的眼睑,刺得很,我醒来。对于梦中发生了什么,我几近全然忘记。只是依稀记得支离破碎的梦境里,满是阴沉沉的天空。我流着泪,从空旷的街道上走过。偶尔会有三三两两的人和我擦身而过,他们带着狐狸面具,细细长长,上挑的眉眼,没有瞳孔,毫无焦距。然后……就不记得了。
阿七中气十足的大脚把我从回忆里拉出来,我回神,开始慢吞吞的穿衣服。急死他丫的。我想。待我一切就绪,整装待发,已然一刻钟后。我站在门口,正疑惑着这厮莫不是气急了甩手而去,只见她一个箭步从冲上前,从阴影中窜出来,一把勒住我的脖子。勾腿,屈膝,绊倒,漂亮,利索的一招擒拿。她咧开嘴,半是骄傲半是痛心疾首地对我说:“啧啧啧,不是我说你,就你这身手,就你这警觉性,一手刀就把你整晕过去了!”我但笑不语,手肘猛地往后一顶,只听阿七闷哼一声,后退三步远。“啧啧啧,就这身手,就这警觉性,还想拿一手刀忽悠我,你还差得远呢。”阿七愣了一下,然后突然肆无忌惮的大笑开来。她走过来搭着我的肩,说:“开玩笑的,开玩笑的。我们这什么地儿啊,他等不法分子若欲染指,看我一个过肩摔不摔死他!”我也笑了。心想,对啊,怎么会呢,怎么会呢。远方,少年在奔跑。
我和阿七走在路上,大声唱歌。没有手牵手,只是肩并肩。阿七认为牵手什么的太肉麻了,并不止一次在嘲笑我怀揣着中产阶级小资情调的少女梦之后,用粗犷的声音吼起了东方红。阳光真是温暖,种子萌芽,血液融化,在体内欢快地流淌。
一切,都美得像个不真实的梦。
我觉得我的小火车像匹不守规矩的野马,喜欢毫无顾忌的撒欢,而且有愈演愈烈之势。我的脑子被搅得天翻地覆,像个凌乱的万花筒。我感到头疼欲裂。
我还是做着乱七八糟的梦。梦里的场景与现实实在差距太大,我很愤怒,也很疑惑。梦境变得越来越清晰,我却越来越不敢看清,只是梦呢,我这么安慰自己。我只是不敢相信,也不能想象,那个画着滑稽可笑的妆容,穿着又肥又大的戏服的小丑,怎么会出现在我的梦里呢。怎么会呢,我想。
12月22日,真是个美丽的日子。万物萌发,轮回伊始,由是转生。
书上这样写着。我不懂,有什么美丽可言。特别是当我蜷缩在教堂一脚,听着不只是神父还是牧师的,无聊到让人恨不得头一歪马上寻周公的演讲时,就更坚定了这种想法。阿七大大咧咧的双脚叉开,没有一点女孩子样。她将全身的重心都压在椅背上,一副标准的地痞流氓的神色。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阿七搭在我衣襟上的指尖,还在微微地颤动。“哟,癫痫还是老年痴呆啊~”我咧开嘴不怀好意地嘲笑她。没成想她竟然愣了一下,然后,轻轻地,轻轻地,挤出了一个笑。“你真是……”我顿时被阿七的温柔震惊住了,赶忙后退三步远,一个不小心被椅子搬到,摔个狗啃泥。我心想,啧啧,堪比生化武器啊,阿七真是牛逼,想出这种绝招。
指针一步一步不知疲倦地走啊走,时针越来越靠近零点。有时候我会想,时间真是这个世界上最最奇妙的事物。你看着它一点一点地流逝,一点一点地离开,你满怀失落,鼻腔酸涩,哽咽着对他说,再见。他却能不知从哪个角落中窜出来对你说,亲爱的,我一直在这里啊,走的是你啊,亲爱的。他说,走的是你啊,亲爱的。
我打起精神,振作起来,撑死了也就10分钟的事。我这么安慰自己。不知是神父还是牧师的男人把我们领到教堂后面小山坡的空地上,神情肃穆。夜晚的天空真是美丽,繁星闪烁,百花盛开。我亲爱的小王子这么说。我望了望远方泛白的天际,心想,这么迟了这丫的竟然还不放我回去。阿七一边说着困死了,一边不知廉耻地把大部分的重量都压在我肩上。只是,他的手心冰冰凉凉,还带着微微的湿意。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我的小火车又开始发动引擎了,我难受得要死。我觉得我真是神经衰弱了,竟然觉得我的小火车在慢慢地长大。我想找阿七,一转头发现她正看着我温柔的笑。我怔住了。阿七拉起我的手,十指相扣。我们坐在枯黄的,结了霜的草地上,抬头望着星空。手掌里攥着温暖的汗水,那是我的,也是阿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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