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梦。

一望无际的昏黄，苍凉得让人喘不过气来。他有些害怕，站在没有尽头的路中央，小小的身影被夕阳拉的老长，老长。

父亲不知何时出现。宽厚的大手拉起他小小的手，坚定向前。他忽然觉得温暖，小手依恋地紧抓住那双有着厚茧的大手。

一座小小的城威武地立在眼前，城门默然紧闭。他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父亲。父亲回以他安心的微笑，继续向前。

高大的城门终于触手可及。他用力地推着，却毫无反应。他沮丧地看向父亲。父亲的目光却聚焦在右侧的某处，眉头微锁。然后，父亲向右侧走过去，弯下他高大的身躯，慢慢穿过一道矮小的，破旧的，不起眼的小门。他看着那道狭小的门，无法想象父亲伟岸的身躯是怎样艰难地通过。这时，紧闭的城门打开了。父亲在城门处，迎接他的到来。当他穿过那道高大的门时，他好像看见父亲矮了一些。是自己长高了吗？

路还在继续。

一座更为高大的城矗立在眼前。城门依旧紧闭，在右侧依旧有着一个不起眼的，甚至更小的门。

他下意识地把目光投向父亲，父亲也看向他。然后，父亲安静地走向小门，侧身，弯腰。城门被打开，他带着王者归来的气势穿过。他看见，父亲的腰微微弯着。而他，已经和父亲一样高了。他低头，看见自己白皙有力的大手，色泽温润。

一路向前。

然后，遇见一座又一座的城。父亲在每次为他弯腰后，身体越发佝偻。而他，却更加高大。终于，在一个闪着黄金般耀眼光芒的城门前，父亲倒下了，然后融入泥土，也化成一捧苍凉的黄色。

他开始惶恐，就像最初的那样。不知从哪儿刮起了风，越来越大。卷起的风沙象是一张贪婪的嘴，急切的要把它吞噬。他醒悟过来，仓皇地跑向默然的城门。依旧紧闭。然后，他转向那个父亲为他穿过无数次的小门。他弯腰，侧身，向父亲一样，动作却僵硬笨拙。

门很小，他必须把自己尽量蜷缩才能勉强通过。在他通过的一刹那，肩上忽然传来锥心的痛。他看着皮肉中嵌入的黑刺，这才知道每个小门都是有荆棘的。他忽然想起，每次父亲迎接他时安然的微笑。

心里顿时大恸。

于是，梦醒。

屋子里，白纱轻舞。黑色的相框里，父亲慈祥的笑。

泪水模糊了他的双眼。

朦胧中，他仿佛看见当年闯祸时，父亲为了能让他继续读书，不停地给校长鞠躬。

一下又一下，虔诚如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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