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她说了好多。

她说她妈妈在银行上班，上面有规定最多两个孩子，超过了两个就会被辞退。我问她为什么她妈妈还在银行工作。她说当年她妈妈怀上他弟弟的时候很小心。在前面几个月肚子还没大的时候就不用担心被发现，因为也上了点年纪，发福是自然的，别人也不会怀疑太多。然后她说自从她妈妈当她还在肚子里的时候就通过某些渠道知道她是女孩之后，她妈妈就不怎么与周围人联系了，所以很少人知道她怀上的事情，除了一起工作的同事。后来过不久就把她送到国外。而后，她妈妈在3年后就怀上他弟弟了。幸运的是她妈妈真正大肚子的时候是在冬天，她妈妈告诉她说那一年的冬天特别冷，说那时候的妈妈比现在还瘦。这时候我发现她哭了。那时候她妈妈只要一点点冷就会早早地就穿上了大军衣，很大件的。她妈妈穿上之后没有人发现她大肚子，然后事情就这样给瞒住了。

我看见她这样子特不舒服，我就叫她不要说了。但是这时候地她已经站了起来，走到了跑道上，身体不平衡地走着一条线，还看着天空，然后对我说：“能不能听我说完我的故事？我没有跟别人说过自己的事情。”她好诚恳地看着我，我就说：“只要你愿意说出你的故事，我一定会听你讲完的。”然后我就跑到她身边扶着她，听她继续说她的故事。

她牢牢地捉住我的手。我能感受到她握住我的手的力度和温度。她的手很柔软，肉肉的。她对我说的时候，她没有看着我。但是我能感受到真实。

她说上帝一定是在看着她妈妈的，知道她妈妈一个人撑起整个家很了不起，也很辛苦。所以上帝准许她妈妈如愿地获得一个男孩，而且还能保住她妈妈的工作。我看着她那种感谢一切的样子，不忍心再去问她任何事了。可是她的故事还没完。

她说，除了在家里和学校里，她不敢叫她妈妈作妈妈。正常人的反应是：“不叫妈妈叫什么？”还有“为什么？”她的视线还是没有离开正前方的观众席。她说她会在有外人的情况下叫她妈妈做阿姨。即使是在妈妈的同事面前也是称呼她作阿姨。

我看着她，问她：“那你有恨过她吗？不抱怨为什么是自己吗？有觉得不公平吗？”

而她居然一脸愧疚地看着我说：“我恨我自己，我恨我自己为什么要闹着回国，让妈妈遭罪。我恨我自己，为什么在妈妈肚子里的时候不争气，就是不想多块肉…”我看见她哭了。但是我一直搞不懂。

她妈妈在银行上班，而且又是经理级别，工资加奖金分红什么的应该会不少。而且全家人又是在市里比较繁华的镇区里里边，照理说按人头来分，在居委会里5个人一个月应该是会拿到一千多块的，就算她说她爸爸不用干活，五个人靠这么多钱是完全可以过得很好的。而且我还看见他爸爸看这部白色丰田，但是她总说她爸爸是个什么都不干的人。而她高中的时候，经常从家里拿点肉酱回校，靠着点点肉酱熬几天，就算在学校吃饭，她也是只点便宜的，最经常的就是点一个蔬菜类的。有时候不忍心看见她这样，就会说她糟蹋自己的身子，而她就若无其事地说：“家里穷嘛…再说，这样可以减肥，我也想想你这样吃多少都不会胖啊。”她总是能说完就专心吃饭，每次我把我的菜分给她的时候，她总是拒绝。我有时候对着他总是觉得迷茫还有怜悯。

在毕业后的暑假里，有一天她电话约我出去看电影，说是她妈妈在银行里拿到几张电影票。她想和我一起去看。那天见到她，没有想象中的那样改变。她曾说过要在高考之后把自己变漂亮一点，但是他看上去还是和原来一样。也许我不是男生吧！她没有打扮自己。一条黑色的连衣裙，一双白色的悠闲鞋，一个简单的小包包。

她告诉我，她是她们村子里的第一个重本，村子里奖励了她上万元， 然后她卖了别人给他她的i phone，自己打工也赚了九百多…然后我一脸羡慕地看着她说：“那你岂不是大富婆咯！”她低下头说：“才不是，我的钱都在我妈那里，她拿着。”我有点生气地问：“你家都不穷，收入比我家还好，我又是外地的没钱分。家里一样是五个人。我父母的工作有辛苦又累，工资又不高，相比起来你比我还要好！”她平淡地说：“我妈妈说现在我们家的环境不好，需要钱。方正我用不了那么多。”我沉默了。她过了会说：“我打算过几天到香港去，然后过几天再去找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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