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彬低头坐在办公室里默默吃着午饭，舀过一勺汤，放下勺子，拿起桌前相片架中的黑白照片，用手抹了抹上面的灰，又放回了原处。盛夏午后灼目的日光透过窗帘间的缝隙，清晰地照在办公室某个阴暗的角落。
他在一家小公司担任业务主管，因为公司规模较小，人员少，所以几乎一半活都揽在他一人头上。但由于竞争压力大，即便是在业绩好的时候，一个月也顶多只有四五千的薪水。长期日晒雨淋的生活已让沈彬对很多事物麻木，只求能多赚钱过上安稳日子。
但一场突如其来事故打破了他原本如盛夏午后般沉寂的生活。
恰是在七月的一天，沈彬开着摩托奔向邻近郊区的工厂拿货。酷日当头，他喃喃地骂娘抱怨着天气，突然发现前面路上瘫坐着一个老人，正痛苦地用右手抬着左手手腕慢慢活动着，身边倒着一辆破旧的三轮。
“这么大把年纪没见阎王算是祖宗保佑啦！”
他哼哼地自言自语了两句，同时加大油门若无其事地向前行驶，然而就他在快要掠过老人的瞬间，眼睛的余光瞥到了老人沟壑纵横的额头。
蓦然间，似乎有什么东西一下从他灵魂划过，沈彬猛地颤抖了一下 ，立刻一个急刹，车轮呼啸着在路面拖出长长一条黑带。
“奶奶！”
他的用干涩的声音说到：
“是奶奶！”
沈彬颤抖着，连钥匙都顾及不上，直接跳下还未掉头的摩托，以最快的速度朝着老人径直跑去，一百来米的距离，却莫名地长，他能清楚地听到自己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甚至连下一口气都很难喘上来。
“奶奶，彬彬来了！”
他继续向前没命似地狂奔着。
然而等他喘着粗气跑到老人面前后，才发现那根本不是奶奶。
原先的狂喜顷刻间烟消云散，仿佛一切有生命的东西都从他身体中黯然褪去，沈彬低迷地沉了下头，冷冷地笑了几声。
“我就知道，只是像而已，奶奶早就不在了！”
“小伙子啊，行行好，帮我一把!”老人的话让沈彬的思绪回归到了现实，他对着老人重新审视了一番：千沟万壑的脸庞，花白稀疏的头发，两眼满布血丝，眼角挂着眼屎，脚上穿的布鞋粘满了干泥巴，又手戴着满是磨痕的已然发黑的银手镯，俨然一副落末的中国农村地区随处可见的空巢老人形象。
沈彬犹豫了一下，是的，他犹豫了，要换了平时，不上前去数落两句就算是良心发现了，但这次，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鬼使神差地唆使自己。
“要这是奶奶呢？”他想到，
“不可能，奶奶四年前就死了了！”
“但如果奶奶摔了也遭人家这般对待呢？”他继续纠结着，“电视里那么多帮老人反被诬陷的例子，别给自己找麻烦，赶紧走人！”
沈彬决定不多管闲事，然而就在他准备转身离开之际，眼睛还是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老人的额头，霎时，很多已然失去的东西再次让他战栗了一下，他咬了咬牙，叹了口气自言自语了一句：“帮吧！不会这么倒霉的！”
想罢，他赶忙躬身上前询问老人的伤情，随即慢慢扶起她，待老人站稳后又转身帮她扶起侧翻着的三轮，弯腰捡拾着一地的蔬菜。
老人连声道谢。
一对开着本田车的情侣恰巧路过，看到此番情景便停了下来，双双下车，向前走了两步，审视着老人和蹲在地上的沈彬，沈彬和他们对视了一眼，继续低头默默捡着蔬菜。
老人先是看了看两个年轻人，又看了看沈彬，随后眼中划过一丝默哀，嘴角微微颤颤动，缓缓地说道：
“两位……啊，这个人……这个人把我撞了”
两个年轻人诧异地相互对视了一眼，默不作声。
“你们等等……要……为我作证啊！”
一旁的沈彬听到这话，先是一愣，呆呆看了一眼边上的三轮，随后眉头紧皱，面露凶相，皱紧手中的白菜一把扔在地上，转过身来怒喝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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