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着新年的钟声,我离开了北方往南而去,留下身后积雪上的一串足迹,留下了过往的不堪与沉寂。
经过三个小时的飞行,又坐了两个小时的客车,我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南国小城。小城不大,三面环山,一条清澈的小河穿城而过。北方已是银装素裹的深冬,在这南国的小城却是一派春意,除了在北方人看来只是略略微寒的冬意之外,花红依旧,鸟啼如故。
我在临河的一个小区买下一套二手的三室一厅,简单地挑选了几件家具,便漫无目的地在周围闲逛。在小区后面有一家快递公司的分部,而很巧合地,离小城几十公里处便是南方一个较大的批发中心。
于是我决定开个网店。
网店专卖各种礼品,为了增加特色,我还代写各种祝福话语,在驱车到批发中心买了一堆货物后,网店开张大吉。我留下一间卧室,一间书房安置电脑,其余地方都充当了货物仓库。此后我每天的生活颇为规律——早上6:30起床。简单准备后沿河跑步。11:30回家,看书,茨威格或夏目簌石。吃午饭,睡午觉到三点。整理货物账目,吃晚饭。晚上则整晚在线等生意。
最初的一段时间,每天能卖出两三件十几块的礼品,刨除各种成本后,我每天的收入大概在8元左右。尽管觉得这职业没什么前途,但我依然每天不厌其烦地认认真真地替买家写“生日快乐”“XX节日快乐”,而且总在“呕心沥血”地重复这几句话。
很快就立春了,南方的春天来得很低调。在这个草长莺飞的季节,我接了一个特别的订单:一位买家希望我替她刻录一盘音乐CD,只要一首歌——《候鸟》。我的电脑正好带了刻录光驱,就顺便接了这单生意。
随着光驱嗡嗡作响,《候鸟》的哀鸣在周围回荡——
你的爱飞很远
像候鸟看不见
我站在河岸边
被树丛隔离想念
你的爱飞很远
像候鸟季节变迁
你往北向南说再见
我让这歌声把我一次次地荡涤,看着收货人那阳刚的男子名,猜想着。买家是怎样的一个女子,收货人又是怎样的男子?我没有被要求代写任何话语,是已无话可说,还是不需多言?毕竟歌声是最好的倾诉。是平静的分开,还是流不尽的泪水?
其实作为南方人,有时候或许不希望冬天结束吧。冬天一过,候鸟就要离开。其实有的人就是在我们生命中留下短暂停留的容颜的候鸟,来了,总会走的。当候鸟离开你时,你会含泪面向着北边。平静地说声再见吧,冬去春来,候鸟回它转暖的北方,而我们又何不快乐地留在南方呢?至少,它已陪你度过了整个冬天。看着候鸟回去吧,让自己留在南方。留在南方,不要让自己的心随它而去,脆弱的心经不住北方的严寒。安静地守候,下一个冬天,候鸟总会回来的,虽然不一定是以前那只。
这单生意好似我网店经营的一个转折点。某日,一位买家看到我的成交记录,甚是惊讶地询问:“你还卖只有一首歌的CD?”
我说:“买家特别要求的。”
“要什么你都能卖吗?”
我思考片刻说:“只要不违法。”
“那我要买一颗树。”
尽管我再三解释,树再小,也只能连盆带土一起快递,费用会很高,并且不能保证运送过程中的安全。但在这位买家的坚持下,我还是抬着一颗小叶榕走进了快递公司。快递员小刘惊讶中思维飞跃,立刻告诉我,树,可以快递,猫猫狗狗绝对不行。
之后,我网店的首页有了一条说明:若有特殊需要,请直接与店主联系。
再之后,网店的成交记录里有了各种各样的东西:我亲自拍摄的南方日出照片、XX河的河水、南方春天凌晨一点的空气一瓶……成交量不断上升,我每天也不得不花整个下午去寻找各种货物。
很快,夏至了。在这个热烈的盛夏时节,一位也在热烈中的男买家下了一个有趣的订单:让我叠1000只千纸鹤,说是送女朋友的生日礼物。感动于买家对对方心意,我接了订单,让买家挑选了折纸和水晶瓶后,我另收了100元的工钱。之后,我每天早上的安排多了一项:跑完步后花十分钟折千纸鹤。每天折得不多,但尽量做到每一只都认认真真,同时,欣赏着神思者的《故宫三部曲》。这些千纸鹤一直陪着我送走夏天,度过了半个秋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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