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遇YIYI的时候,是在深大桂庙的出租屋里。
一个两室一厅的套间里,密集了十几张高低床,住着深大的学生,刚来深圳落脚寻工作或刚工作的大学生,然后,就是我们,这群考研族。
出租屋像个流动的驿站,你来我走。但我和她却长久住了下来,成了这里的老面孔,便渐渐熟络起来。
在深圳夏日渐来临时,宿舍条件越发恶劣起来。不通风的异常闷热,宿舍床板滋生出了某种莫名虫子,把睡在上头的人叮得手啊脚啊,全都红一块肿一块,奇痒无比。
那日,我晚修回来。看到一辆大奔堵在宿舍门口,YIYI正在大奔的后备箱里翻着什么,一个中年男子双手提满东西,正着急地侯在旁边,等待上楼。看到这一场景,我心里萌生出些许诧异。平日里我们一门心思埋在书本里,闲暇时也只是不着边际地瞎逗。而对于她的家事,我还并不太知晓。
然后我们一同上楼。这个中年男人,原来是YIYI老公。几袋子的东西里,有琳琅满目的药品,什么安神补脑液,妇科千金片,一些新的床单被子、杀虫药剂,一部看起来崭新的笔记本电脑。最重要的,YIYI的这个出租屋房间里吹起了凉爽的风,是空调!新装的!
我不由联想起角落里的那台迷你洗衣机。
是喔,YIYI的家里条件很好呢。
这之后,我会不间断地看到那辆大奔。那是YIYI老公来探望YIYI了。
我们仍如平常一样过着三点一线的生活,也结识了越来越多研友,但YIYI内心的坚毅和那执着的拼劲,仍深深打动了我。她像一颗钻石,在人群中闪烁着褶褶的光辉。
年后的考研成绩出来,YIYI却相差甚远。YIYI说,她老公真不想让她再去受罪了,恨不得拿钱去堆,可是堆不出一个学校啊。
很快,她又整装出发了,这次去了北京,转考北京的某名校。
这期间,鲜有她的消息过来,直到那年研结束,我才又见到了她,是她老公载过来的。她仍然精神奕奕,而我,挺大了肚子。我们彼此感慨了一番。她说,孤苦一人在北京过了平生最寒冷的冬天,这次考不上,不去了。
但很遗憾,还是落榜。
她又去了北京。又是一年。见面时,她来不及和我寒暄,一把抱住了我手中的儿子,捏着他的小脸蛋乖嗔地说,要是那年阿姨把儿子生下来,你可还是小弟弟呢。
我“咦”了声,她笑笑说,“是喔,你还不知道吧,那年我去深大前,可是先去医院做了手术啊,老公坚决让我去的,那会我们都已经结婚了。”
“这次考不上,真不去了,我已经挑战了自己最大极限了。”
但,--还是落榜。
如何抉择?已经第三次了,她把我们在深大桂庙时的生活已经循环了三遍!
在我们所有人一片唏嘘声中,她第三次前往了北京,第四次去备考研。她小小的身躯,我实在已无法想象出她该如何去承受这些生命之重了。
一日,接到她的短信,信里说,“你知道吗?老公大我二十岁,他说他可能无法庇佑我到老,所以在他有生之年一定要助我自强自立。虽然他的家业可能已经可以保我一辈子锦衣玉食,但坐山吃空始终是最不得已时才选择。我虽然年年败,但年年分数都有显著提升。是我的基础太弱了啊,我是中专毕业,17岁就出来深圳了。是老公改变了我的命运,让我读完大专拿到本科,过了司考,我现在就差这么一点点、一点点就要成为这所名校的法硕了。老公一直相信我一定可以跨过去的,我还有什么理由去放弃呢?你们都不用担心我,有老公的爱在我的心里,让我真的会很勇敢,我会坚持到最后胜利的!”
我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这个“爱”字久久不能离去。想起那年在深大的艰苦,她两次从北京回来都说得“不去”,想起她对小孩子的满心喜爱,却要忍痛“刮”爱,想起她眼睛里绽放的光芒。
有一种爱,叫做大爱。让我见识到了,让我肃穆起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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