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择原谅
我出生在农村一个很偏僻的小镇,我是母亲生下的第四个女孩,本已不堪重负的家庭最终选择抛弃了我,我被外婆带到了舅舅家,从此我便被舅母收养为女儿。舅母是一个脾气暴躁的人,喜欢打麻将,睡懒觉。两岁左右时我看见舅母就会躲起来,怕惹舅母不高兴而挨打。我常常以讨好的方式来让自己在每一天的生活中能够风平浪静,最好没有一点波澜,我害怕变动。
我三岁的时候舅母有了自己的孩子。那天我格外开心,舅母要到省城去买点东西早早就出了门。我还没有见过那个被自己称之为弟弟的可爱的小男孩。我悄悄溜进了弟弟的房子,害怕被人发现,舅母告诫过我弟弟还小不准我去看。我用小手轻轻抚了一下那粉嘟嘟的小脸,然后紧贴着弟弟的脸不知不觉睡着了。当醒来时舅母那恶狠狠的眼神把我吓的直哆嗦。我毫无疑问的被赏了一记耳光,鼻血流下的同时我的心也在流血,我想回自己的家。
五岁时我得知自己的母亲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生了个男孩。我对那个抛弃我的家而愤恨至极!
从舅母有了自己孩子的那一天起我注定就是多余的一份子。帮舅母做饭,洗衣服一直到七岁。就算是那样我也是不能出错的,我因把自己的衣服晾在了弟弟的衣服上而被舅母拿着棍子狠狠地修理了一顿,舅母脾气上来时会不顾后果,我被打的很重,身上有很严重的淤青。那时的我真的感觉不到身体的疼痛,我把所有的不幸归功于我的母亲。
母亲隔三差五的会来看我,我却怎么都不想见她。每次她都是红着眼睛回去的。看到她可怜无助的样子我暗暗自喜。我到了该上学的年龄,舅母对我不闻不问。终于在不久后母亲拽着我回到了自己的家。一切都是那么陌生,可我却感到了从未有过的踏实。
本以为自己对母亲的怨恨很深,我曾无数次想像过她祈求我原谅时可怜的样子。对于一个七年来没叫过一声妈妈的我来说这两个字似乎和我没有任何关系。在我看到母亲为养活五个孩子艰辛而又困窘的生活时我选择忘掉那段寄人篱下的生活,也许完全释怀很难做到。
她瘦小的身体每天像个陀螺一样从早转到晚。她好像有干不完的活。养了很多鸡和猪还要下地干活,每天她都忙到很晚。许多个夜晚我醒来时她还在洗衣服。灯泡散出的那微弱的光照在她的身上仿佛能将她单薄的身体穿透。而有五个孩子的她每天都身心俱疲。我突然觉得我的那段生活很苦却是短暂的,而她牺牲的她的一生。
我怎么能这么快就心软呢?我为有这样的想法儿而害怕!我无法原谅她因家庭的空难而狠心的抛弃我,我身边有太多生活困窘却依然对自己的孩子不离不弃的父母,可这个想法不久后我便改变了……。
放学回家的那条路不知什么时候我特别害怕去走,我怕看到那个可怜的女人顶着烈日在田间干活的样子,害怕看到黄昏时她疲惫不堪的样子。
在我们乡下入冬前要腌制很多酸菜和咸菜,冬天新鲜蔬菜对于我们家是奢侈的。她的手因为干农活的原因很粗糙而且有很多裂缝。腌菜时被盐水蜇的痛了她会发出嗯嗯呀呀的声音,她会开玩笑说大人痛了也会哭鼻子。
我很想像同龄人一样唤她一声妈妈,每每那两个字到嘴边却怎么也张不开口。
高中毕业后我选择了放弃学业去外面打工,当时的文科老师为此还找了她,她对我的行为很不解。其实我知道自己是心疼她,她的担子太重了,弟弟还那么小,才五十多岁的她比同龄人显老的多。一个人在陌生的城市里会很想念她,打电话给她时那边的她听起来很高兴,唠叨的说了很多,要好好吃饭,不要舍不得花钱,别委屈自己。一向寡言少语的她居然喋喋不休的说个没完,可能很想说她想我和对不起这类的话但她还是哽咽了一下说电话费很贵就不多说了!在将要挂电话的那一刻我叫了一声:妈妈。我无数次在心里喊过,骂过,恨过的两个字在十七年后第一次用声音喊了出来。也许是盼望的太久,也许是太猝不及防,母亲用她那依旧笨拙的方式来面对,傻傻的略带哽咽的回答了一声:哎!听得出她的声音有些许的惊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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