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终于离开了自己辛苦工作了三十六年的工作岗位—他退休了,直接导致这一后果的是他的健康状况较前几年有了明显地下降,去年还得了一场严重的脑血栓引发地偏瘫,其实即使不得病,父亲也会面临着即将退休的问题,毕竟他已是年近六十的老人了。
我是在父亲病发十几天之后才得知消息的,记得当我从外地匆匆赶回时,父亲还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我轻轻地推开门,父亲正在睡觉,我静静地伫立在床前,看着沉睡中的父亲,一股辛酸顿时涌上心头,这就是我的父亲?他那倦曲的曾经是那样强壮地身体,此刻看起来就像一棵经过百年风化的老树干,自豪的“毛式”背头不再整齐有序,鬓角的白发似十月的秋霜一般若隐若显,脸上的皮肤显得那样地憔黑和松弛,只有那凌乱而倔强的胡子还能让人依稀联想起他当年地风采。他是父亲,是父亲!不过,他不再年轻,不再强壮,不再是我们随意依靠地大树,多少年来,这个家庭已经从他的身上榨取了无数地精力和营养,而他却迅速地滑向了老人的行列。我不禁感到深深地悲哀,为他,也为我自己。他老了,但他已经为自己这半生的答卷上写下了不甚精彩却是合格地一笔,而我们呢?到现在还是只知道在自己年轻地篇章上乱画一气。对于这个家庭,他到了应该已经能卸下责任的时候了,但是他却看不到我们将它顺利地接过来。
这时候,母亲进来了,她看到我回来自然是非常高兴,还告诉我父亲在病最重的时候都不让大家将消息告诉我,以免干扰我的工作。我听了,禁不住潸然泪下。父亲终于醒了,见到是我,十分高兴,他吃力地撑着尚不灵活的身子,不住地用我熟悉的带着浓重甘肃口音的话来安慰我,可他越是安慰,我就越是忍不住,母亲也在一旁啜泣,父亲却笑呵呵的说:“没事了、没事了,这不是已经好了吗”。
是的,没事了,在随后的一两个月中,父亲凭借着良好的身体素质和乐观向上的心态,加上及时地治疗,逐渐的恢复了过来。
父亲半生辛苦。
我们的老家在甘肃省甘谷县,那是一个以土地贫瘠、人口众多而著名的地方,父亲小时候家中更是贫穷,他五六岁就给别人放羊,稍大一些就在老家的磨房务工,十一二岁就成了家中的主劳力,一直到他参军前,而他的背也应该就是在那时候劳累驼的。父亲1957年参军入伍,次年就随大部队进疆,以一名骑兵战士开始了自己的军旅生涯,并在天山和阿尔泰山之间剿匪,我无法想象他当年的坚苦卓绝和骑着骏马驰骋沙场的英姿,只是听他讲过,在那场新疆解放后剿匪史上著名地“大沙坡之战”中,他的一位战友带着一个多排的战士都牺牲在了准噶尔大漠东部的深处……
剿匪结束后,父亲转业到了地方,那应该是1964年左右,再后来就有了我们现在的一家人。
父亲很爱我们姐弟,一直都把我们当作他地骄傲。小时候,父亲去下乡,我们姐弟就都缠着跟去,父亲没办法,就只好先骑上自行车带我们兜几圈,一辆自行车,姐姐坐前面,大哥、二哥在后面,我呢?就骑在父亲地脖子上,邻居们说我们在耍杂技,母亲更是吓的直喊“下来,下来”,而我们却只把咯咯的笑声留给了她。乡间的小路上,碧绿的田野中处处都荡漾着我们父子几人欢笑地声音。
现在想一想,也许,那时候才是父亲这一生中最快乐地时光。
1981年,父亲从乡镇人武部调到了县城税务局,刚到县城,人地生疏,加之那时候父亲工资菲薄,没有房子就只好租别人家的,两三年就换了五六个地方。为了使我们过的更好一些,他从未为自己着想过,一套制服一穿就是几年,边上都洗的发了毛还在穿,但就是这样,父亲依然保持着他农家子弟的本色,从不利用手中的职权为自己和家庭谋私利,有些个体户往家里送东西,父亲从来都是坚决不收,有时父亲不在,母亲碍于情面收下了,父亲也是又原封不动送了回去,可以说,他是他们那一代、那一种类型人的一个典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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