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来到乞力马扎罗山脚下,仰望雪顶,伸手抚摸它的额头,此时,他们的眼睛里,不是纯白的雪,而是从未有过的清澈透明,如碧水中的翡翠般没有半点瑕疵。看着山上直流而下的清流,这从他们出生就存在了的“母亲河”,他们异口同声地呐喊道:“我们是乞力马扎罗山的孩子”,这声音瞬间响彻整座山峰,逐渐扩散到整个草原,每一个字音都在草丛间欢呼跳跃。还沉浸在这座“赤道雪峰”上的视线,终于注意到了远处的红光,那是……村子的方向!他们的第一反应就是往回跑,因为他们知道,那警戒的红光是不随便点亮的,当他们回过神来时,他们已经站在了那满布外族人尸体的村子前,顾不上身体的劳累,大踏步向前走,只见父亲躺在血泊中,手中紧握着两串白色的挂着两个铃铛的手链,他们全身发抖,都不记得是怎样到父亲的坟墓的了,只依稀听到母亲的嚎哭声以及戴在他们手上的父亲连夜做的两串手链的故事。乌呼鲁挂着两行泪珠,双手摸着叮当响的铃铛,一停一顿地说道:“哥,现在……就算是在黑暗中……我们也不怕……找不到对方了”,而马文济双拳紧握,呢喃自语:“父亲,我一定要拿到那个名额,我发誓” ……那年是1990年,时间依旧向前走,在无数个寒冷的夜晚,中心广场上总能听到某位少年的读书声以及铁器敲击的声音,但却从未有人注意到某个黑暗的房间里一张稚嫩的脸上所透出的寂寞与恐惧。
8年时间是很快的,1998年,俩兄弟到了14岁的花样年纪,按规定,男子到了14岁只有两条路,要么作为武士应征入伍,要么入城打工,进城人数极少,一个村选出一个人,经过考核以及长老们商议后,认为马文济和乌呼鲁不相上下,一个擅文,一个擅武,最后把决定权交给他们唯一的亲人——母亲。母亲看情况实属无奈,只好用最古老的方法,拿了两根折断的树枝在他们面前,抽到长的那一个就进城,马文济很紧张,这毕竟是他唯一实现父亲遗愿的机会,他想也不想地随便抽取一根,乌呼鲁慢腾腾地拿出那一根剩下的,用眼睛迅速扫了一下两根树枝,便毫不犹豫地悄悄把自己手上的树枝折断了一截,并勉强微笑着说:“恭喜你,哥,你可以进城啦!”……就这样,兄弟俩各奔东西,马文济进城发展,希望有所作为,不让村里人再受任何欺侮。而乌呼鲁则作为战士应征入伍,住进叫作“克腊阿里”的军营。这种军营一般设在部落附近,将一些茅屋排成圆形,中间是一块空地,白天作操场,夜间作牛栏,武士们在这里学习部落的习俗,锻炼勇气和耐力,但不管怎样,乌呼鲁对黑暗的恐惧永远也无法消除。
2009年,他们25岁,经过时间的磨砺,马文济成为某所大学旅游管理学的教授,为让村里人过得好一些,他发表了一篇关于乞力马扎罗山的旅游景点策划案并付诸实践,看着这个景区发展不错,政府对马赛人的政策比以前更好了一些,但草原更喧闹了,村民的生活也掺入了点经济因素,再也没有了过去朴素的民风,而乌呼鲁成为了部落一位骁勇善战的武士,只不过现在已无用武之地。马文济在久别故土11年后,重回部落,受到村民的热烈欢迎,乌呼鲁跟哥哥说话很少,不是他不想说,而是马文济一直在说把这里作为观光点的事,并问他有没有进城的意向,看着这不变的雪峰,乌呼鲁打断哥哥的话:“哥,难道让这里安静点不好吗?我们和从前一样不好吗?干嘛非得要进城,如果是今天这个样子,父亲也会反对的。”马文济马上变得心事忡忡,但一点也不惊讶,冷笑着说:“弟弟,不要太天真了,我们兄弟俩之间再也无法回到从前了,早在11年前你放弃进城的时候,我们就已经走上了不同的路。”乌呼鲁双目睁得很大,不是因为他哥哥说的话,而是因为此时马文济的眼神充满着很多他所不知道的东西,这是过去所没有的感觉。过了一阵后,他举起自己和哥哥的右手,摇动那生了锈的、声音早已不清脆的铃铛,说道:“但我很高兴,你还是我哥哥,即使在黑暗中,我还是能找到你”。马文济一阵错愕,紧接着又是好一会不习惯的安静。
相关专题:孩子
阅读感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