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ntro
忽然,我醒来了。
这个世界一股脑地涌进了意识。
仿佛浮出水面时,感官的刺激排山倒海般逼近,随之,一切内在的机制便完全苏醒。
生命的感受贯穿了自己,就像是--我忽然变成了我。
身处餐厅厨房,蘑菇浓汤,2号桌的点单。主厨正在训斥新来的打杂小伙,因为他的盘子没有擦干。早上妈妈叫我下班后带一点茶叶回去;今晚有新播的电视剧;周三要去理发;下周末去我的心理医生那做复查。
汤在锅里咕嘟咕嘟翻滚着,是惬意而熟悉的声音。我深呼了两口气,将手上的蘑菇丢了进去。不,忽然醒来的不是感官,而是我的记忆。或者说,我一瞬间支配了这尊躯体的记忆。不,那太荒谬了,确实是我站在这里,我的记忆可以作证。
那么之前,它一直在沉睡吗?
我失忆了么?
One
两年前,我的未婚妻去世了,之后我回到了一个人的生活去了乡下老家过了半年,回到城里来之后换了一间餐馆工作,但还是厨师,回到了一个人的日常生活。渐渐地我已能不再反复缠绕在相同的噩梦中,现实在我眼中也逐渐强大起来,强大到可以占领疼痛的记忆。我接受了无数的鼓励和安慰的话语,我相信了我的心理医生,我成为了可以看着前方的人,我可以这么说么?
这确实是我的记忆,现在我可以肯定,我从未失忆。
我翻了一个身,今天月光很好,半闭的窗帘挡不住它柔和却明亮的光泽。我接受了伤口,可我也知道,它却从未愈合。月光下记忆滑向我,滑进了我的梦里,久未蒙面的陌生人就坐在我的身边,握着我的手,微笑着看着我。我有些惊慌,多少次我想摆脱这样的画面,现在却还是接受了它。真实的感受拥抱着颤抖的我,那甚至是温暖的,我感到这样温暖的心情从未属于过我,可是我竟然能记得…我竟然能记得起这笼罩着我的快乐。
醒来,窗外明亮的位置已经是一轮太阳,枕边尽是潮湿的水迹。八点一刻。
给自己做了丰盛的早餐。
培根三明治、土豆沙拉、羊角面包、烤香肠、一个橙子还有一杯茶。最近好像一直都是吃得很丰盛,且每天都不同乐此不疲。而过去感觉很繁忙,总是吃前一天买的面包。我的心理医生似乎很高兴,因为我终于可以做一些事来分散注意了。这种分散注意的事曾是游泳、瑜伽、旅行、编织,我凭借它们打发了无数个空洞的日夜。能感受到快乐,医生说是好事,可我只是单纯的觉得开心。虽然我也稍稍惊异,改变我的竟是我一直在做的事情,因为不管怎么说,我是一个厨师。
喝完最后一口茶,回忆淡淡地蔓延开,我已经不再会那样惊惶,我知道它已经随着时间渐渐变得温柔。它只是路过我,随后,就会离开。
她出现在我的对面,坐在那张白色的木椅上,喝着咖啡,看上去不太高兴。窗外下着雨,这是她生日的那天。
“我觉得这时候你该打电话告诉你老板说今天晚上你有重要的约会。”
她撅着嘴,却不知道当时还沾着咖啡,直到她出门我都没有告诉她。
我笑了,独自一人。眼泪喷涌而出,这一次,回忆没能成功离开。
Two
周日,我向心理医生诉说了我的担忧:我觉得悲伤正在卷土重来。好不容易可以忘记的记忆轻而易举地就会跳出来、攫住我的心,两年来付出的努力正在化为泡影。还有一点就是,我总是感到身边有人,是女性,有时候还会对我说话。
从诊所出来,选择径直回家。街道上春寒料峭,木兰花花却都早早地苏醒了。
“你不该告诉他关于我的事的,你并不真的想这样。”她并肩出现在我的身边,微笑地说着。
“不不我决定听从医生的话,在你告诉我你到底是谁之前我决定不再跟你说话。”我说得坚决而大声,无论我看上去是不是像个疯子。
面对面坐在沙发上,我们谁都没有说话,我想像平日那样无视她,可是今天仿佛怎么也做不到。夕阳落了下去,吃了餐厅带回来的剩菜,泡了澡,看了一会电视剧,只是无论我做什么,她都坐在沙发上看着我,无论我在哪里,都逃不开她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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