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很是干净,就像小时候母亲用湿毛巾刚为我洗完还未干的脸一样。阳光模仿着我懒懒地打了个盹,又伸了伸困乏的腰身,然后才把最温热的光移到我干涩的脸上。
虽已经九点,可我还是眷恋着这暖暖软绵绵的味道,就像是入口即化了的一块棉花糖。久久不愿披上冰冷的衣裳,直至母亲用沙哑的嗓音喊了三次,才不情愿的起身下床。
打开窗户,窗玻璃上沾满了泥土香,对面河沿上结了一层透明的白霜,河中央盖了一层白色的气体,即使有风硬着脸皮几番骚扰,它还是死死守候着这一片快要冻僵了的河塘。仿佛母亲头上的缕缕白发,虽已失去往日的颜容,却根根剔透油亮。
穿上母亲纳的棉拖,踏上有些湿滑的台阶,一眼就能望到被挤在村落中的,不知被翻新过多少次的校堂。从前用铁锤敲响才能下课的铁疙瘩,现在已淘汰出局被替换为电铃,孩子们一下课就涌出教室,整个小山村都能听见他们天真无邪的笑声、读书声,有的参差不齐的牙齿上还粘着妈妈往书包里塞的零食,看到他们,就仿佛看到小时候的我一样。
时间真的就像是一部装满回忆却永远溢不出的留声机,而年长渐渐懂得生活成熟的我们,也依然能想起这些已逝却仍留幸福味道的青春。
校门外不远处光秃秃的槐树下安详地坐着几位年迈的老人,他们就那样无声地静坐着,时不时用皱巴巴的手抹下梳理的油光可鉴的头发,嘴巴在阳光下扭动着,也仿佛在诉说着自己同样不可能重度的青春。
蔚蓝的天空中偶尔飘过几朵形状各异的云彩,还有几只在南飞途中可能落伍的雁子,他们刻意把翅膀张的老大,像是在告诫人们他们是不会迷失回家的方向,更不会客死他乡。
而到晚上,我肯定又是不能眠的,因为我的呼吸,我的脑海,我想象的所有画面中,全都是生我养我的家乡。即便是那漂浮在空中不愿沉淀下去的灰尘,我都认为是美的,是与众不同的。
思念像是我背上的一根软肋,当我背着时光,背着你,背着这无奈又舍不得的青春,背着那阳光初醒的黎明,它就会自发地崩裂掉,然后把钻心的痛跳过神经末梢直抵我本就冰冷脆弱的胸膛。
趁着有些冷淡的月光,我把失重的头移向有风的一边,这样能使我阻塞的呼吸变的通顺一些,或者能风干我眼角残留的泪痕。而当我再次仰面朝天,对着已经泛黄的屋顶,便又会陷入无休止的神游中,像是漂浮在真空中的碎物。我知道这并不属于某种幻觉,而是思念沉淀后的一种领悟。我愈来愈爱慕夜的黑,她就好比我的恋人,我的细胞里,我的血液中,我尚未模糊的意识里,仿佛都是应和着这种静谧的黑,也许只有这样融合着,才能打开我日夜思念故乡的匣子。
如果可能,我会选择化为故乡的一粒沙子,无论怎样利用我,摧残我,或者和其他成分混和,我都会义无反顾地享受在其中,绝不退缩,更不会让生锈的卡车带我离开给我爱和生命的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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