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不知何许年,有一辆列车奔行于岁月轨道上,前方路遥遥而无休止,列车一往无前,从无归程。
漫漫旅途中,一切历史尘嚣随风卷去,万千风景亦抛于身后,绝不眷恋。
岁月总无情,常令人扼腕叹息。
于历史夹缝中,驻留于某一时刻,回首过往,还看今朝,望眼将来,竟觉茫茫然,前方荆棘丛生,举步维艰,遥遥不知所终。
……
在前程命运最晦暗之时,冷漠与麻木相遇于岁月列车之上,彼此间一段对话,却道出一个时代之悲哀。
当是时,万事皆安,举世繁华,冷漠与麻木一身新装,神采飞扬,春风得意,彼此举杯,共贺一个大时代来临。
冷漠感叹言:麻木兄,多年前,我们亦曾在此相遇,那时境地,一夜之间,繁华便落尽,你我如从天堂坠入地府,囚于黑暗之中,无日无月。如今时过境迁,思及当年落魄,本以为永无出头之日,却不曾想还有今朝之富贵。
麻木轻皱眉头,言:冷漠兄,你我之际遇,正如帝国之更替,帝国无长久之兴盛,天下亦无长久之帝国,你我今日虽得意,只怕终有落魄之时。
冷漠摇首,笑言:麻木兄此言差矣,今时不同往日,一代新人早换旧人,旧人之热血,旧人之精神,早已随岁月流转,风卷而去。此一代新人皆是无骨之辈,无骨之辈之后辈,必也是无骨之辈。
麻木沉思一阵,言:冷漠兄所言未免言过其实,如今国人,虽大多是无骨麻木之辈,但仍不乏热血之士,捍卫国之尊严,唤醒国之精魂。便如当年国将不国时,英烈之士层出不穷,或于战场捐躯赴难,或于文场笔为刀剑,或于商场实业救国,或于囹圄从容就义,共燃起一股光辉之力。你我都知晓这股力量之强大,足可摧毁世间一切伪暗之力。
冷漠默然,神情隐有惧意。
他当年正值风光之时,受那股光辉之力冲击,一夜之间便如丧家之犬,狼狈而惊惧,如今想来,心中犹有余悸。
麻木亦是心有余悸,轻吐一口气,接着言:这股光辉之力,纵是衰败至极,但留有一点星火,便可成燎原之势,绝不可轻视。你我都经历过许多一夜间斗转星移之事,如今虽风光一时,有锦绣前程,却未必能有多长久,命运无常,或许今夜,或许明日,或许是不久之将来,便会重历从天堂跌入地狱之惨境。
冷漠抛却心中恐惧,再次摇首,言:不然,忆昔年,是万千忠魂燃起一点星火,才有那股燎原之光辉力量。而现今,忠魂皆成冤魂,墓碑间杂草丛生,无人祭奠,又有何人愿再做忠魂?文坛斗士都已远去,实业亦不再为国为民,只为追名逐利,彼此明争暗斗。国人冷漠,纵然是亲人,彼此间亦有隔膜,漠然相待,形如陌路。昔日之风骨,皆已随英烈之士埋于黄土,纵然有星火之光,只怕也难成燎原之势。
麻木无言以对,沉默一阵,才言:此事难辨,且看将来吧。……冷漠兄,我有一事却觉迷惑,还请代为解惑。
冷漠言:但说无妨。
麻木言:今日之繁华,也算古今第一了。回首过往,但凡盛世,你我虽不至于无立锥之地,境遇却多为窘迫,如今为何能风光至此?
冷漠微微思索,神情似笑非笑,言:这却不好说,毕竟,这时代非是畅所欲言之时代。……勉强而言,今日之繁华是古今第一,今日之腐朽亦是古今第一。虽无乱象,却人心浮躁;虽平和,却难安宁,这是无信仰时代之象征。
麻木若有所思,言:无信仰时代能持续多久?
冷漠言:迫于国际大环境,民族所行之路,是先经济富强,再图精神康健。富强或许只需百来年,而精神康健,只怕数百年,甚而上千年亦难实现。
麻木沉思良久,眉头渐舒,隐有笑意,言:如此说来,世道越繁华,人心便越浮躁。无信仰时代应是国人精神摧残最深、最长久之时代。
冷漠举杯,笑言:却是你我大展鸿图之时代,亦是一切伪暗之力蓬勃发展之时代,当贺之,当贺之!
麻木终展颜,亦举杯,言:当贺之,当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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