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遇见它是在一个下雨的晚上,那时我还小,还天真地保留着属于一个孩童的美好和欢欣。那天晚上回到家里,褪下雨衣等着爸爸锁好车库,一转身便看到一只毛乎乎的小黑狗耷拉着耳朵在垃圾袋旁转来转去,就激动地冲进雨里,迫不及待地伸手去摸它湿漉漉的身子,哈,这小家伙还真不友好,登时就跳了开来。我便扫兴地回到家中,手上还留着湿哒哒的水迹,掺杂着雨水潮湿的气息和小家伙浑浊的体味,唔,真臭。
后来我给它起了个名,叫小胖墩,真是个胖嘟嘟的小家伙,可是是什么时候起的,我也不得而知了。那段残缺的记忆给我的生命的涂上了大片的空白,再次有影像时,已是它长大成狗的时候了,棕红色的硕大的头颅,黑色的嘴巴,黑棕相间的身段,黑色的砍刀一样的尾巴,哈,真是长成了魁梧的大姑娘呢,颜色分布倒是和德牧有些神似,不过它的身材比例可比德牧宽阔多了,相比之下倒是和阿拉比较像呢。我已经记不得我怎么就知道这只魁梧的温柔的大狗就是初时那只黑乎乎的不甚友善的小家伙的了,可我就是知道。记忆有时真是件奇妙的事。
它是隔壁幢楼邻居家的狗,养在车库里,很少看到他和邻居相伴出现,也不见邻居喊它,以至于到现在我都不知道它真正的名字。我便一直小胖墩小胖墩的叫,后来我长大了一点,连自己出口时都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了呢,慢慢地就不再喊它名字了,而用口哨和掌声之类代替。有一次看到邻居给它喂饭,满满一盆的生肉,哈,真是个幸福的孩子。
说起来,和它相处的时间真是少的可怜,我是个不喜出门的小宅,平日里总是窝在家里不下楼,见到它,不过是放学归来等待爸爸锁车进库,而她也恰好在隔壁车库的短短几分钟。我喜欢摸它的脑袋和耳朵,有一次我怀着紧张地心情大着胆子摸了它的爪子,它也没有挣扎,真是开心呢。有时我们会买椒盐肉条回家,我就会分它几根,不过我一直不敢用手喂它,哪怕是最长的肉条。其实我真的真的很想用手喂它啊,而不是扔到地上,可是那么年幼的我,那么魁梧的它,无知的我总是害怕它的大嘴不小心咬到我怎么办,现在想来还真是可笑和惋惜。说及此,便想起校门口那只黑墨般的狼狗,一开始我总是不敢摸它,后来总算是小心翼翼地摸过它几次。最后一次摸它实在一个阳光灿烂的下午,空气中渗着湿湿的暖意,于年幼的我来说面相透着些许可怕的它趴在小店门口惬意地闭目养神,我壮着胆子摸了摸她的脑袋,它猛地睁开眼睛,明黄的双眸射出犀利的目光,警惕地扫向前方,一看是我,便又放心地合上双眼,不过我可是被吓了一大跳,此后都心有余悸,再也没敢摸它,其实,人家分明是个温柔和善的大姑娘呢。那时的我,毕竟是个稚嫩的孩童,总是会透着些现在装也装不出来的天真和怯弱。
我和小胖墩的默契,就那么悄声无息在滋长在时间的长廊中,生生不息。由一开始的拍拍掌,它就会闻声而至,到后来只要我一到家门,它就跟有心灵感应一般地从隔壁车库鱼跃而出,哈,现在想来,真是温馨的场面,虽然平淡且平凡,但在我心里,就像电影里的黑白默片一般给予我最质朴的感动。这是现在我再也找不回的,最初的感动和美好。
日子就这么平平淡淡的过,我从没定义过我和它之间的情感,它不过是邻居养的一条狗,而我,也并不是它的主人。直到后来,有一段时间都不曾见到它出现,我也只是觉得奇怪而已,只当它是跑到别处玩去了,日子还是那么的过,慢慢地我不再一到家就四处寻找它的身影,它的影像在我的生命里渐渐褪却了印迹。
本来至此,一切都该剧终,它从此消失在我的生命,而我,会在生命的长河里渐渐将那些有关它的记忆慢慢冲洗,褪却,然后,沉没水底,它也只是我邻居家的一条狗,匆忙地路过我的生命,留下了一些温暖的记忆,仅此而已。
可是有一天,我和一大帮亲戚热热闹闹地围在外婆家吃饭,我爸和我妈相互交换了眼色,略作犹豫,告诉了我一个难以相信的消息:小胖墩咬伤了人,被打狗队打死了。怎么可能呢,虽然它有着魁梧的身躯,可是,温婉如斯,如何得以至此。只一愣神的功夫 ,我的泪水就倾泻而下,我呜咽着扒饭,饭送进嘴里又掉出来,一桌子人看着我面面相觑:别难过了,你不是还有圈圈么。圈圈是我们家养的一条小土狗,也是黑色的皮毛,不大,偶尔调皮捣蛋,在我哭的时候也会安静走到我的身边,可是,想到它,我却是那么的疏离和漠然。我爸和我妈脸上满是懊恼的神色:看吧,我就说不要告诉她…… 然后啊,我妈和我说:弄错啦,被打死的是一条疯狗,咬伤了十几个人。我瞪大了眼睛:真的?我爸告诉我:小胖墩自己跑回乡下啦…… 然后我就跟抽水机一样嚓啦啦地收回了眼泪,破涕为笑。为什么我会这样,对自己家的狗无动于衷,却为一条相处不多的邻居家的狗左右悲喜,那时的我,其实是个倔强的孩子,除了被爸爸痛打很少会为了什么哭泣。也许,这就是人们所说的缘分吧,爱情(这里并非指男女之情),真是没有道理可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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