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下午去了趟陆家新屋,是一个人慕名去的。
旧式的飞机,坦克,装甲车,过去的硝烟,战火,仇恨,热血,喊杀,甚至一幕幕爱恨别离,都如此清晰。这片土地,这片如今安静平和的土地,我们就站在这里,而战火纷飞中的人们在哪里?他们在哪里呐喊,在哪里哭泣,在哪里绝望,在哪里拼杀?
我总是怀着十分沉重悲情的心绪去回味过往,总觉得在逝去的人事面前,这是我唯一能表达的尊重和缅怀。因为我在努力读懂他们的心魂,不论伟大抑或平常。尽管人事已散,但人心相通,可跨古今。
苍林翠竹,鸟鸣如洗,古式的青石板路,清凉如霜,直通庭院。在这样的路上,我一度怀念那个《雨巷》里撑着油纸伞走过,有着丁香一样的颜色,丁香一样的芬芳,丁香一样的愁怅的姑娘。我想,这样沉静的路,只有让这般沉静美好的人来走,才能告慰那些智慧的铺路人。当他们扛起一块一块的石板时,恋恋于心的应该就是这样一幅嫣然静好的画面吧。
庭院正面是一堵灰白石砖砌成的围墙,开了一扇朱漆的大门和两扇角门。墙上密密麻麻的窟窿,清晰可见,是战争留下的累累伤痕。面对它们,我只想叩问一声,是谁的残忍无情曾将墙壁洞穿?而除了深深的忏悔,我不需要任何回答。
走进大门,一股清凉古旧的气息扑面而来。庭院深深,三面为房,一面为墙,中心石板铺地。对面是正厅,挂有横匾一幅,上书“振威将军”。我当时一看,就肃然起敬。一直对军人怀有一种特别的情愫。觉得他们见得血,见得泪,刚毅,勇武,有担当,就算把整个世界放在他肩上,他也能扛起来!
走进去,是一个祭祀的木制神龛,地上放有两个蒲团。怀着一种敬仰,我跪上去拜了几拜。我不是一个有明确宗教信仰的人,但却相信世间的万事万物都是有情有魂的。而我此刻虔诚跪祭的,与其说是一个牌位,不如说是一种精神,一种为脚下这片土地流干最后一滴血的精神!
两旁房间繁复错杂,清幽雅致。古式的家具,花灯,梳妆台,衣柜,安静陈列着,不言不语,历乱多年,物是人非,不知道它们冷眼看过多少辛酸悲喜?
后院里有两口石制的水泵,上面已是青苔满布,一台石磨,两口舂米缸,都像是斑驳记忆里残存的黑白照片,看不清你的脸,却能触及你当初的魂。仄仄的楼梯,一级一级踩踏上去,或许还能拾起你年少时不经意遗落的旧梦?
若不是我的细心,决然不会发现后院里还有一处闺房。可惜房门紧锁,只能从窗格里窥看一二。但光线昏暗,只隐约看到一个白色的纱帐,一个画有明丽花鸟的衣柜。
我在想,为什么要把这门锁起来呢?或许因为这只是一个平凡女子的过往,无关战争,无关民族,在这些大是大非面前,她是如此的渺小,渺小到禁不起后世的人们一声嗟叹。
而此刻的我,却在此驻足徘徊,兀自黯然神伤。想多少年岁里禁锢彷徨的凄凉,究竟美丽了几个完满的梦?西厢待月,一别经年,望眼欲穿之后,或许伊人归来,却早已是红颜逝去,爱,渐成过往。可恨当初,等你不来,等你不曾来。
出了庭院,对面是一鉴澄碧的水塘,面积不大,水却很深,杨柳依依,是化不开的十里柔情。想起《家》里鸣凤对三少爷说,我知道你是天上的月亮,我的手是挨不到的。而最后,水成了她生命的终结,是不是因为只有水中的月亮,才能与她相生相伴,地老天荒?
告别陆家新屋,带走七分穿肠的刚烈,三分蚀骨的柔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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