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往日不同,林海没有百无聊赖的趴在办公桌上,而是斜倚着栏杆,出神的望着大门的方向。
“今天她会来”他在心里这样想着。为此,他还特意换了一件新衬衫。只是——林海不由自主的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领带——这是税务局制服的领带,而且也是他唯一的领带,他担心有些不配他的衬衫。
现在时间还早,还不到9点钟。但是,阳光却已经很柔和的铺洒在了办公室的每一个角落。这一刻,林海觉得很惬意,虽然他知道用不了多久,这里就会人头攒动了。每当到了每个月申报期临近结束的时候,大家才会着急忙慌的想起往税务局跑。要申报、要交税、要领票……一股脑的全堆在了一起。人嘛,总是很有惰性的,不到了非办不可的时候,大多数的事情总是能推则推的。
然而,林海就不是这样。他是一个很有规律的人。无论从空间上还是时间上他都安排的井井有条。从生活到工作,从早上6点到第二天早上6点,他把自己的生活划成了一张表格,经纬交错、清晰无误。因此,他不喜欢临时的变动,每当有计划外的事情闯进他的表格,他会无所适从,进而会变得焦躁不安。但是,他也有个优点,便是总能为自己找到一个宽心的理由,然后再有条不紊的把临时的“闯入者”安排的顺顺当当。
就像趴在桌子上出出神儿,这是林海每天早上八点半到九点的“工作”——之前他会打扫卫生,之后他要处理公文。他很享受每天的这半个小时的时光,在属于自己的这半个小时里他觉得不寂寞。是的,他总是有种强烈的寂寞的感觉。无论是他独自一人守着这个小税务所时的孤独,还是当这里挤满了办税人时的嘈杂,这种寂寞的感觉总是无处不在。不是那种让人抓狂的排山倒海式的压迫感,从来不是,林海从没有觉得自己被这种感觉逼迫,而是那种悠悠的,蔓延的,如黑夜般的吞噬感。让他越来越倦怠、越来越低糜、越来越无精打采……
他曾经为自己这种深深的寂寞感而感到恐慌,他害怕自己就这样沉沦下去。是的,偏远的小镇,孤单的小税务所,日复一日的重复劳动……没有人看得见他每天在干什么,没有人在乎他都干了些什么。经年累月的一遍遍重复着收税、开票、开票、收税的工作之后,他甚至忘了自己这样劳动的意义和当初来这里的满怀豪情。所以他们的世界是他们的,再热闹喧嚣也是和自己无关的,他只是独自一人徘徊在这漫无边际的黑夜里,没有方向,没有目的。
然而,再漫无边际的黑夜也总会有一丝亮光,总会出现的,有时会是一盏灯,有时会是一个出口,不论以什么形式,你总会找到一个让自己挣脱这黑暗力量的救命稻草。对于林海来说,这根救命稻草是一条红裙子。确切的说是一个穿着红裙子的女人。
林海第一眼看见她的时候,她也和其他“姗姗迟来”的人一样,在申报期的最后一天焦急的挤在这个小税务所里,不住的探头探脑,看自己前面这个浩浩荡荡的长队什么时候才是尽头。不知道是因为她总是动来动去,还是她那一袭惹眼的红裙子,总之她一下走进了林海的世界,就这样莽莽撞撞,甚至是跌跌撞撞的。
在和她接触的第一个十分钟里,林海惊讶的发现她这个人竟然和她那一身红裙子一样是那样的,怎么说呢,是那样的鲜活,甚至是跳跃的,像远处忽远忽近的灯火,无法捕捉却让人深深渴望。他帮她受理申报,给她解释政策,看她因为少带了一份资料而着急忙慌……那一天,林海违背了自己的原则,破天慌的答应她可以先开票,随后再把资料补充齐全,只是因为,他无法对那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说不。
在之后的日子里,红裙子走了又来,来了又走,她喜欢闪烁着她那双明亮的大眼睛看着林海,听他说她的报表这里填的不对,资料那里需要补充,然后,最重要的是,他会叹一口气在她的目光下妥协。而林海,他把自己曾经经纬交错的表格推到了一边,他需要改变,这沉闷的生活需要改变,需要一把火,跳跃着红色光芒的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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