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回家的时候很早，放假前几天就买好了回家的单程票，依旧辗转武汉、恩施、建始，在每个与我有关的城市逗留几日，与高中时候的哥们儿打一晚的dota，然后回家，颠簸的汽车碾碎了一地的白雪。
我自认为对家乡的印象是很深刻的——因为她的确很好记。在下雪不多的南方，故乡每个冬天都会有很大很大的雪，而且几乎就是一夜之间、毫无预兆的便覆盖了整个大地，茫茫的白皑皑的一片，让你很难想象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不下雪的地方。至少我在儿时便以为如此：整个世界都是跟故乡一样的，高高的山峦，细碎的石子路，然后一片入冬白茫茫的雪。或许是因为多半过年才回一次家的缘故，我每每想到故乡第一个会想到的便是冬天，和冬天无一例外的雪。
今年或许是我第一次没有想过要回家，我其实不是一个恋家的人，从小学到大学，每一次离开家的时候我都没有丝毫想要哭的时候，很难想清楚当时心里的感觉，似乎也真的就是没有感觉，所以在即将要毕业的一年，我没有打算回家。然而母亲铺天盖地的电话来了，她似乎看出了我不想回家的意图，先是探我口风，试探性的问我准备什么时候回家过年？我当然含糊其辞。继而在十一月的某天很早时突然打电话来说家里下雪了，好大的雪。我也很惊奇今年的雪竟然来的这么早，想想真的已经有一年没有回家了，就在我沉默一小许之后，母亲很小声的说了句“一年没回来了，你以为家里人不想啊？”我说好，那就回来吧！电话那头的母亲便开始高兴的拉起家常，我思绪很乱，听了会儿后说还想睡觉，先这样吧。
挂掉电话之后想着今年只得回家了。
然而再也睡不着，躺在床上想着家里那条我宁愿走四个多小时也不愿坐车的石子马路，路宽不足五米，大转弯却极多，那些由货车和吉普车改造而成的客车装着满满当当的人颠簸着行进，期间还得错车让道，让你不得不佩服那里的司机，然而也让你很难有欲望再坐一次这种车；想着住在荒无人烟的山上至今单身的表叔，每次我回家不几天他便下山，带一些我小时候喜欢吃的蛋黄派和酱鸡腿，顺带一箱啤酒，吃饱喝足之后和我还有我爸斗一晚上的地主，每次都是我赢，怀揣着一两百块钱高兴的调侃着两个大人；想着隔家不远百米的邻居——我叫他大叔然而始终不太清楚哪些复杂的亲戚关系，反正叫就叫吧！人在我的亲戚中算年轻开放的，因而也比较容易聊到一块儿，邻里之间喜欢相互请客，尤其是过年的时候，喝完酒胡天胡地乱侃一番，留着旁边摇头偷笑的母亲和大婶……
还想到了年迈的爷爷。
我对小时候的记忆有几片空白，反正是好多大人提起的事情都不太记得——然而又并非我的记忆不好。这些空白中有一段便是关于爷爷奶奶的，我很难回忆起来小时候和他们有过什么交集，即使到了记事的时候，我也不像二叔家的孩子经常去爷爷奶奶家玩，所以从小感情并不深。初二那年我还在学校的时候知道奶奶死了，心里也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甚至是到现在，我的脑海中似乎依旧很难回忆起来奶奶长什么样子。
奶奶过世之后，爷爷便搬出了自己家的老房子，在自己的儿女家住，大女儿那住段时间，然后又去二女儿那住，去年我回家的时候住在二叔家，离我家仅有几步路的距离。
快过年的时候，爷爷拄着拐杖来我家了，大概知道我回来了，过来看看，此时身上已经有了一些老人常有的病痛，尤其是腿脚不便，但是能吃肉能喝酒，在我看来老人之中身子骨还算硬朗的。
爷爷在我家住了差不多一个星期，每天上厕所散步都是我扶着，然而爷孙俩也没有什么话语，我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想来他也是如此，有时候他会找一些话题来讲讲，无非就是学习方面的事情，但从来不谈家事。一个星期之后，我依旧很晚起床，到楼下的时候，我父母还有爷爷围坐在火盘旁边，表情都很凝重，相互之间也不说话，我大概觉得自己已经二十了，家里的事也可以做做主，于是也坐下来开始问他们怎么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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