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世界的你可能会拥有我无法看清的缺点,比如懒惰、懦弱、暴戾。或许你也会在沮丧时躲在黑暗处偷偷哭泣。
曾偷跑到你的学校去窥探你的生活,像一个暗恋的少女用她全部的敏感来收集所爱少年的细节那样。可是当我周折辗转来到S中时,却正值放学,人群组成巨大的浪潮将我吞没,让人霎时间失去方向与思绪。
我在那个下着小雨的傍晚忽然失控地哭泣。因为长久的隔离而产生了畏惧。就在那个时候,你像如王子一样的来到了我的身边,拯救了我,也治愈了我。
在那一刻,我想即使现实中的你不是完美,但这并不重要,因为你在我面前永远都如想象中美好。
因为有了你的存在,我不再是一个人。
我想着我们所发生的一切,真实与虚构叠加成了一个漫长的故事,包含着青春的阴暗潮湿与阳光芬芳,这是每一个青春期孩子都会度过的时光。
此刻我在没有你的城市,再次钻出命运的洞口时,嘴里叼着一朵含苞欲放的玫瑰,手心里依旧紧紧攥着你留给我的纸团。虽然上面的字反复看了很多遍,但我仍舍不得丢弃。你是你的字,一笔一划的明朗,如你的眉宇。
那上面的字我几乎都能倒背如流:鲸鱼座是全天八十八个星座中第四大星座。它有一颗变星,有时变星暗到只能用望远镜看的程度,被西方人称之为“奇异之星”。
它也跟希腊神话有关,所以鲸鱼座的形状是头有独角,且有三角叉形状尾巴的海怪。
那是我们的故乡,总有一天是要回去的。
我们约定吧,你不要到处乱跑。等着我,我一定会来接你的。
我会记得。
你说过的话,记得你曾和我做过的每一件事。
记得我们共同拥有的秘密仓库。这些我统统记得,不是我的虚构。我的脚下飞快,沿着你带我离开的路途,向着我们的秘密基地进发。
生锈的机器因为常年的闲置,已成为了菌类的生长土壤,阳光从几米高的小窗照射进来一些可怜的光束,你把钥匙埋在仓库的花坛里,我当然记得是哪一株小树的旁边。
这些都不是我的虚构。
与你经历的一切都是我贫乏的十七年里从未有过的,它们流淌过我的身体和思绪,最终停留在心腔最深处,柔软如一团海藻。
我拿着钥匙打开了仓库的小门。这是个异常喧嚣的午后,没有人在意废弃工厂的闲置仓库里发生的动静。
当推开门嗅到那股熟悉的腐朽气息时,我几乎都要哭了。
我确定你在离开这个城市、踏上寻找故乡的旅程前曾经来过这个地方。
我在这个晦暗的世界里想象着你对着布满诗句的灰墙说再见。你将十七岁的青春迷茫与压抑幻想通通都释放出来,它们换做你的羽翼,将带着你通往故乡的路途。
我把嘴里的玫瑰插在鬓角,就像你每一次都会帮我插上那样,对着一面破旧的镜子里的自己说,请给我勇气——镜子里的女孩红着眼睛,皱了皱鼻子,一副想要哭泣的样子。
转身之际,我在墙角看到了你的猫,浑身黑亮毛色的猫,杏黄的瞳仁看穿了我的胆怯。你的猫同你一样神秘。
灰墙上留着你用铅笔写下的诗句和一幅鲸鱼星图。你曾教过我怎么画,我一直都记得:先点仙女座,接着点飞马座,然后取两颗星各一颗星向南到两倍远的地方,是鲸鱼星中最亮的一颗,接着再横竖折转直鲸的心腔处。
“这就是奇异之星,我管它叫鲸鱼星。”
“就是家乡所在方向。”
我忆起你的话,用沾着墙灰的手指捂住脸,慢慢蹲下身子,眼泪终于簌簌而落,墙上的那首名叫《猫》的诗。
诗人曾对我朗诵过,博尔赫斯的诗。
阳光照不到诗的开头,在泪水模糊的视野里,我轻轻颤抖着读出了仅能看到的诗句:
“……我们徒然的找着你,你就是孤独,你就是神秘,比洹河或者落日还要遥远。你的背脊容忍了我的手慢条斯理的抚摸。你,自从早已遗忘的永恒,已经允许人们犹豫的手的抚爱。你是在另一个时代。你是梦一样隔绝的一个区域的主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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