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屋真的很老了。掉渣的墙体,零落的瓦片,破损的窗棱。老屋像个饱经风霜的老人,沟沟壑壑,被岁月打上了深深的印记。外公说他很小的时候就跟着他爷爷奶奶住在这里了。外公也已年过古稀,背佝偻得厉害了。而老屋还静静地伫立着,在村子的后面,依山的位置,默视着前面新村的繁华。
老屋背靠后山,屋后一条渠道流过。屋后巨大的树荫遮蔽,屋前兴起的楼房遮挡住了阳光,老屋常年阴暗着,空气很潮湿,苔藓猖狂的厉害。瓦上,墙上,台阶上,甚至是屋内的地面上,都密密麻麻的挤满着,远看似有似无的,像一层绿色的薄雾,倒也使老屋显得宁静,幽清。
老屋外形像个葫芦,从外面看,葫芦口似的造型,给人以内部狭小的错觉,其实里面却是个大世界呢!登上七八个青石台阶,跨过那条几乎高至膝盖的门槛,绕过入门的小巷,一个巨大的圆形客厅便展现在眼前了,足可以顶个篮球场,也可以摆下十几二十来桌酒席!客厅周围是一个个的房间依次相连。所有的房间都一个样:木制的门,木制的窗,木制的楼板下面木制的墙壁,整个老屋的内部结构就是用木头衔接起来的一套艺术品。外婆说就是这幢老屋,在以前住着全村五十多户人家呢!
老屋的客厅是有两个的,分列东西,一条长长的走廊贯穿其中。走廊两侧整齐地排列着各家的厨房。厨房倒是不可不提的。下层是竹篾夹土而筑起的墙体,差不多到人的肩膀那么高时,就全改成了花版。花版是一种网格长的木质装饰物,有木条相嵌而成。木条上雕上各异的花草,亦或是鸟兽,是民间的一种手工艺术。听老人们说,那些花版有些年头了,到现在都很少见。我倒是有幸目睹了古董。每当炊烟袅袅时,各家的饭菜香味通过花版的格子里里飘出,整个走廊也烟雾缭绕起来。前几年被外面的人打听到了,出了高价老人们也没舍得卖,却在一个晚上被小偷拆的七零八乱。去年寒假再去外婆家时,所有的花版都被挪光了,墙上只剩下一个个巨大的空格,老屋显得更空旷了。
老屋的天井也是老屋很自豪的地方。天井说到底就是房顶没有盖瓦的。空出的地方,天井顾名思义,下面有一方井。井水冬暖夏凉,清爽可口。早晨,妇女们做完饭都陆续的拎着衣服提着棒槌来到天井的青石板上洗前一天的衣服。夏天的晚上,人们忙完后,也会聚到天井,就直接做在舒爽的石板上,摇着大蒲扇,说着东家的猪下了几个崽,西家的女儿挑了个好婆家……
后来,新房子大片大片地建了起来,人们接二连三地搬了出去,老屋的人气陡然下降,只是几户老人家,不愿意离开住了一辈子的地方。东边的老人去年去世后,东边的客厅就空着,西边也只剩下太公和太婆。从东厅到西厅,偌大的房子里只有老鼠的窸窣声,间或一两只野猫在房梁间跳来跳去。走廊的厨房再也烟雾缭绕不起来。人们在老屋里堆着柴草,或是闲置的农具。老屋俨然成了废弃的代名词。
每次去外婆家,我都会穿过一条条废弃的巷子,爬上高高的台阶,推开老屋厚重的门,进入东厅,穿过走廊,来到西厅,去看看太公太婆,去看看老屋。太婆总是拉着我的手,颤巍着说:
“娃啊,来了啊,好久不见又长高了,书读得好么?”
“好呢,挺好的,我来看看你们呢!”
“知道呢,就你对这屋有感情。哎,他们都喜欢洋房子,很少来这的。这么大的房子空着,就住着我和你太公两个人。”
“太婆如果寂寞可以搬出去住啊,老人家住在这里不方便。”
“娃啊,你不晓得,老屋好着呢。我们的跟都在这儿啊!”
“娃啊,莫像小时候一样贪玩,再到天井的石板上去耍了。人少,走的少,滑的很呢。”
真的呢,石板上一层厚厚的苔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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