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到这儿来一个多月了,除了偶尔会到楼下来觅食外,其余的大部分时间都是挂在楼上的房间里宅着。傍晚的街道,空气中开始弥漫着各种小吃的味道,凉拌面摊前,排了长长的一条队伍,女老板热情地招待着每一位顾客。排我前面的是个穿着朴素的年轻女孩,很温顺的样子。收钱的时候,老板娘并没有像对待其他顾客一样笑呵呵地双手接过钱,而是直接把装钱的纸盒伸到女孩的面前,让她自己把钱放到里面。“唉,现在的姑娘呀”在女孩刚转身走的时候,老板娘怨怨地说。
往后的几天晚上,我再去买凉拌的时候,就没再见过那位女孩,她好像只是个停下买小吃的路人,再没出现过。
冬日阳光明媚的一中午,我从楼顶晒衣服下到四楼走廊时,突然一个小球滚到了我的脚下,后面追着一个走路还不稳的小孩,“小彬彬,别乱跑,回来。”是她!“谢谢”她拿走我捡起的球,抱起小孩就走进了靠近楼梯的那个房间。原来她住住我楼上!
“听说那小男孩快不行了。”面摊女老板眉色飞舞地跟另一中年妇女说。“这天气突然冷得厉害,我家婆婆都感冒了,更何况他是有病的孩子!小小年纪怪可怜的。”中年妇女一脸灰色地说。我突然想到了那女孩,难道是她孩子病了?
“小彬彬,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呀!”从半掩着的门缝中,我看到了她惊恐悲痛地趴在婴儿床上大喊。“为什么不快点送他去医院?”推开半掩的门,我看着小孩红彤彤的脸忍不住突然就开口说了一句。她回头看着我,好一会才回过神来。“医院?对,医院。”然后她慌慌张张地抱起小男孩就要走。又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回头对我说“你不怕吗”“谁不会生病?怕?怕什么!”我不明白地问。“那好,你帮我把那袋东西拿过来。”我顺着她指的方向,发现袋子里面装的都是些小孩的日常用品。然后拎着东西就跟着她往医院跑。
不知过了多久,医生终于出来了,“幸好送来及时。虽然现在情况得到了控制,但今晚非常关键,得留院观察。”“谢谢”她非常感激地对医生说。瞬间,我仿佛又看见了那天在面摊前,她眼里两汪一触即动的秋水。其实她长得还挺好的。虽说不上惊艳,但却很耐看,特别是那深邃的面部轮廓及那双欧式的桃花眼。
几天后,听说她从医院回来了。我上去看她时,见窗上凉满了小孩的衣服。“他走了”她一边整理地上的玩具,一边平静地说。小男孩最终还是走了!我放下手里的鸡汤,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她突然停住了收拾,目光空洞地靠在墙上。
“那年高考,我和孪生的姐姐一起考上了大学,但家里连一个大学生的学费都筹不够,又怎么供得起两个大学生呢?况且还有常年卧病在床的母亲。于是,姐姐就把上学的机会让给了我,并外出打工挣钱补家用。我读大四的那年,做水泥工的父亲突然从楼上摔下来了,包工头给了两万块就跑了,医生说如果不接受脊梁手术,父亲就会终身瘫痪。面对昂贵的医药费,姐最终走上了模特的道路。”她突然若无旁人地说着,语速平静得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
“模特很好呀。”我天真地说。
“她那样的业余模特能挣得了多少钱?呵呵。”她说完看着我冷笑。
“她被一富商包了,刚生下小彬彬,那男的就跑了,产后的姐姐突然病得很重,查出来了,是艾滋病!”她不知道什么时候点的香烟,烟圈把她大部分脸都给遮住了。“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跟你说这些吗?”她吐着烟圈问。“因为你并没有回避我们。她走后,其实我很孤独,我就像个孤儿游走在这个热闹的世界。”她说完就用力地捻灭香烟。“我曾经也很恨姐姐,因为她,家人在乡亲们面前永远抬不起头。但有谁是一生下来就注定是给人做情妇的?我也不是个一生下来就做烈女的。她只比我早出世几分钟而已。梦里,她经常会叫我帮她带好小彬彬,小彬彬还只是个孩子,多可爱的……”她说一句停一句的,眼泪就那样在她瓷白的脸上静静地流淌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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