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有点秋天的味道,叶落尽了,已然冬天。
教学楼前栽满了老银杏,地上都是颓叶。她的耀眼的红格子大衣与初冬阳光照得惨白的教学楼那样格格不入。银杏树下的小红袄却像火一样窜着——她的女儿,小手里耍着蔫了的杏叶。
学校很田园地依山傍水,什么都好,只是偏僻。阳光照着没有生命的土黄色的草,没有暖意,什么都败了。青春散了十年,时间吹散了回忆,碾碎了记忆。夏风吹得很远,十年前了,再也回不来。
阳光说不出是暖是凉。又一个孩子跑来,一个小男孩。奔到银杏树下兀自玩起来。他的身后的台阶上站着一个人,孩子的爸爸——是他!
一整个宇宙换一颗红豆……
心的一阵凛然,记忆的匣子夹着悲惋掰扯开,倾倒下10年前的那个夏天。点点滴滴爬满枯涸的心。
10年前的夏天的风,将热情吹得漫舞。他和她的一次偶遇,沉醉不知归路。大学校门内外的携手相依,幸福融在风中。
“下课在学院门口等你,去江边散步怎么样?”
“嗯。”
有些青涩的爱情——两个人的初恋,很小心,很轻细的低语倾诉。
“下午去图书馆,你去吗?”她说。
“上次的书都过期了,去吧。”他朝着她笑着。
……那一棵老槐树还在吗?树下的人的足迹早就后来居上地被踏碎,连槐树叶记不清的两个人的足迹。
还记得初始的那段岁月?
“一整个宇宙换一颗红豆。”他凝视着她。
“什么?”
“滴不尽相思血泪抛红豆,开…不完春柳春花满画楼。”
“……”连不由自主地泛上夕阳红,她不敢再装傻。
“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吃力地背诵一般,不敢看着她,嘴唇张和着,她淡淡地笑。
“晚上书别看太迟,伤眼睛,更伤身。”
他知道她在关切他,“嗯,尽量吧,学医的不努力也不行。”
“照顾自己。”她喜欢添一句。她的金发披在肩上,温暖的柔和,像阳光一样地让人喜欢。
两只手牵起一个宇宙。……夏天的风没有停留太久,静静地吹过,吹尽——向那一段青涩告别——是她的错。十年后的悔悟那么迟。
他善良,多愁善感,不习惯伤害。前髯盖着忧伤的眼神,单纯帅气招致了纠缠,那一长串的不熟悉的女孩的大胆表白,他手足无措。
“学长,下午可以陪我看电影吗?”
“帅呆了,学长!”
“学长什么时候没课,一起出去玩,好吗?”
……太多了。
纠缠间无力的婉言,一次次地滋长她的失落,悄然却顽劣。
“就不能说个不字吗?”她说。
“……嗯,——”无力的回答。
无用的善良有什么用?结局还是两个字:分手。
“分手,好吗?”她声音还在颤抖,像是抽搐。
“……”他木然了。
“很累,和你在一起。”她忍不住还是说了。
他来不及添上句号,没有诀别的似欢不欢地散了。
她还去树下,身旁是另一个男生。初恋的味道散了,留下未愈的疤痕,在心上。初恋的刻骨铭心留下更长的痛,她的孩子气,不懂的他只道那样决绝地离开自己,还有什么意味呢?
一整个宇宙换一颗红豆?
秋天还没有来,夏天的风早尽了,爱枯黄了,碎的不可收拾,等着秋风乱吹,吹成粉末,落在桥头,湮没在10年前的回忆里。如今的那个男生自己爱吗,幡然悔悟,只是不成熟的以牙还牙的报复,却辛酸地将爱情赶走。只想气气他,她这么想的。她有了新的归宿,不需要我再那样,他心道。那样深的感情不经意间南辕北辙。谁都没有想到,美丽的青涩来不及成熟就随风化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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