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没出过远门,所以在上大学前我一直没有机会乘坐火车,那时候对火车有一种好奇继而崇拜的心理,它是一个庞然大物,有着无穷无尽的力量,可以把物品旅客从一个天涯运送到另一个天涯。许多年前,火车还没有提速,小镇上有一个小型的火车站,听父辈们说这个站由来已久,在他们小时有就有了,并且在文革后的几年里这里来往的火车还挺多的,当然大部分是拉煤运货的,这也是小站最繁华的时期了,听父亲说他在镇里上中学时有过坐火车的经历,但大多数是坐在货车厢里,坐在黑漆漆的煤堆上,他说那时为了省车费,他和几个同学在火车出站之前就爬到火车站前不远处的小山上,火车行驶到山下是就像是行驶在他们脚下,他们就趁机跳到火车装煤的车厢里,到火车要路过村庄前的斜坡时他们就趁火车减速跳下来,然后再走十多分钟就到家了,父亲说起这段经历的时候脸上挂着若隐若现的笑,也不是流露出让人不易察觉的自豪,他到现在还能清楚的记得当年与他一起跳车的伙伴,即使现在他们已天各一方。听了父亲的这段经历,我对火车颇有好感,它不是冰冷的铁块,不是冒着白烟的怪物,它更多的时候是一种期待,一种温暖,浓缩着父辈们年少时的梦,连接着一颗心与家的距离,也承载着父亲成长的记忆。
到我上初中的时候,小站已由兴盛转向没落,淡去昔日的繁华,留下自己老弱的身躯,它在全国火车提速的浪潮中隐退了。渐渐被人们遗忘的小站坐在角落里看着自己的前世今生,它是宁静的,也是安详的。我是在镇上读的初中,学校离小站不远,可以清楚的听到火车进出站的鸣笛声,我常常是听着这鸣笛声入睡也常常在半夜被这鸣笛声叫醒。周末有空时我经常和和同学去小站逛一圈,有时兴趣来了还和小卖部的大爷下上几局象棋或是去离小站不远处的小湖边钓鱼,更重要的是可以听到大爷讲关于小站关于火车的故事。有时我也会坐在空荡荡的站台上或是爬上当年父亲跳车的小山上,看着确切的说是等待着偶尔经过的火车,很少有客车经过,绝大多数是拉货的货车,那时经过小站的线路还没有通电车,因此全部是烧煤的火车,但速度已不是以前能比的了,再想跳车显然不可能了。除了偶尔装载和卸载之外,很少有列车在小站停靠。我只是默默地望着火车来的方向和走的方向,目光随着那白烟移动,思绪也被它带走了,仿佛只要抓住那白烟就可以跟着它到我想要去的远方。
远方之远是那个时候火车带给我的一个谜,无从触摸,无从感悟,只能顺着他的方向去渴望去幻想。因此,火车与白烟便给了我一个好像遥不可及又好像触手可得的梦想,像是一滴泪,悬在腮边的,欲落未落。
对远方的那份向往,是我内心无法割舍的情结,或许,这就注定了我此生要与火车有着剪不断理还乱的缘分。
上高中我要到县城读书,县城里没有火车站,那三年我是活在对火车的怀念与向往里的。记得自己在梦里几次梦到过火车,依旧是那个车身漆黑、装着煤、冒着白烟、鸣着汽笛正奋力驶向远方的模样。我在疯了似的追赶它,可每次都不能追到它,结局几乎相同:我被那道白烟远远的甩在后边,身心疲惫的坐在铁轨上看着火车消失的方向失声痛哭。每每从梦中醒来我都全身湿透,脸上还有眼泪流过的痕迹,整个后半夜就在也睡不着了。每次做梦后的周末我都会抽空回镇里的小站看看,目的只有一个——回味火车的气息。有时要等上一个下午才能看到一列不停站的火车,我依旧觉得很满足,我害怕我看不到火车,害怕找不到那道白烟,害怕自己被远方遗忘,害怕自己觅不到渴望的方向。
第一次坐火车也是第一次出远门是在两年前。高中毕业后我决定要到外省念大学,要到一个能承载我梦想的远方去完成一个远在天涯的梦。我想这个决定的背后一定是火车在起作用,在我的内心里总有一个模糊的远方和一列通往远方的火车,或许,这是一种诱惑,也是一种向往,还是一种力量。我不知道对错,总之,就是活在对远方和火车的牵扯里,在我眼里,这是一种飞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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