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据说世界上有一种地方,连鸟都不愿在那儿生蛋,甜菜就从那儿来,嗖得一下就进了这座大染坊。
打小的时候,甜菜的父亲就用枯木似的手捧起她皴红的脸,语重心长的叮嘱:“娃呀,要好好学习,长大了就可以学英语,啊(a)我(o)饿(e),一(i)屋(u)鱼(ü)”。
世界上一定会有这种天堂似的乐园,便利的交通,五彩的夜灯,各类特色的美味珍馐和白瓷似的可人儿。
艾杉就一直畅游在这座乐园里。
童年的记忆里,杉的父亲总是高高在上,威严的身躯陷在大大的黑皮靠椅里,严厉的眼神带着命令式的口吻:“你的梦想是什么?”
“是……”杉支吾着思索着。
“企业家吗?”父亲警惕的试探。
“恩!像爸爸一样的企业家。”
二
这是一个繁花似锦的世界,只是偶尔会有那么一个角落,被上帝遗忘。当一个被遗忘的人来到这个最真实的世界……
“甜菜,去party吗?”
看着粗布棉衣,帆布底的土鞋,迟疑了一下,“你们去吧,英语课文还没有预习完咧”。
“杉,party去啦,新来了一个DJ,很优哦。”
“哦,不用了,还有几篇雅思没有看完呢。”
“这样啊。那我们快走吧,一会儿有小飞轮来助唱诶……”
每日,总有这么两个身影,日不升已忘然苦读,夜不落不归,只是一个人脸上透着对梦想的执拗,一个则挂满了对未来的憧憬。
三
又是一个人的周末,又是一个清冷的节日。
穿上那件压箱底的呢子格大衣,是考上大学那年,娘用攒鸡蛋的钱在邻里裁缝家定做的。三年过去了,只在每大年三十回家时才穿上给娘看,平常都小心翼翼的铺放在箱底,夹一块樟脑,压上几本厚重的书。今天又一次套在身上,感觉像回家一样。
捋捋衣角,整整内衣衫,摊开手,扭捏的对着镜子照了又照,满意的的搓了搓脸,挺了挺胸,洒着大步走出宿舍。
冷风习习,路人系紧了衣领卷缩着木然的前行,匆匆忙忙,穿着新衣的甜菜反而像只骄傲的孔雀,伸长着脖子微低着眼帘,漫无目的的散着小步。只是,全然不知的甜菜与这绚彩的世界比起,就像砾闪光的沙,静静的,平凡的被人潮吞没。突然间,甜菜好像也发现了这一点,忙又缩起了脖子,锅起了背,不知觉中加快了脚步。
又来到了这座公园,寻着声音去,是一群老年人聚在一起唱歌,“流着眼泪放歌喉
走西口哪里是个头……”
也许,这个公园是自己唯一能与这座城市融合的天堂吧。没有鄙夷的目光,寒屑的声音,父亲充满奢望的眼光。走上前去,不由的随着老人们吟唱起来,甚至有一位老爷爷还发了一张歌词给他。是走西口,村长家那台大彩电里每晚都会唱的歌,她随着声潮低低的哼唱,慢慢的融入,渐渐的放开了声音,胸腔里的激荡被高亢的缠绵着,述说着。
四
又是一个周末,一个等待的节日,好不容易盼来一个父亲接听的电话。还是那样冷峻的声音,甚至连如一日单调的表情都听得到。“放假这几天要充分的利用起来,你将来是要……”
挂了电话,失落的停了半会儿,仿佛下定了决心似的,扯开抽屉,用重重的妆容遮盖内心无边的空寂,从衣柜里拽出名贵的服饰,把疲惫素成冷漠的高贵。物质生活里什么都补缺的杉,虚无单调的精神空间却怎么都填不满。爷爷是企业家,爸爸是企业家,我就应该是企业家,对吗?
融进一家酒吧,音响重重的敲击,拨开迷雾,看清自己。一直只是踏着爸爸的胶印前行,可如今,梦中所想的又该是什么呢?
五
时间流过,午夜的幕缓缓拉开,熟悉的街道,陌生的人群,相遇。
同一个世界,两条平行线的重合点。同一座城市,色彩缤纷的灯,漆黑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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