绚烂的木芙蓉花,像火烧云的翅膀,掠过了十年光阴的云霞。
一
我站在没有栏杆的很宽很高的看台的最高一级上。看没有人烟的操场恰似沙漠的荒凉。
后来,我看见他从看台下走过,甩着胳膊,戴着眼镜却仍然低着头。
我很想叫他一声,但他已经走远了。
我抿嘴笑了,想起他上课时说过的一句话:我们来用“可望而不可即”这个词造句。比如,蒋筝筝的语文成绩是我们大家可望而不可即的。
全班人都笑了,看着我。他也把目光投向坐在窗边的我。我的脸不自然地红了,转过脸看着窗外的木芙蓉花,正绚烂。
是的,蒋筝筝就是我。
那一年,我十三岁。而他,二十九岁。
二
他走得很远了。我知道他要回他的单身宿舍。
上课还有十分钟。我从台阶上一级一级地跳下来,然后朝着与他相反的方向走去。
第一节课是他的语文课。
上课很久了他才来,夹着课本,说了句“背诵默写陶渊明的《归园田居》”,便坐下了,趴在讲桌上睡觉。
我呆呆地坐了好久,却始终不见他抬头。
然后我开始背诗:种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
三
很多天后,他上课又迟到了十几分钟。
查勤的老师让语文科代表去找他。
于是我站起身,径直去他的办公室。
查勤老师叫住我:你去他宿舍找吧,估计睡觉又睡过头了。
哦。我茫然地应了一声,转身就走。
他住单身宿舍楼的五楼,就是楼梯间对着的那个门。老师又补了一句。
哦。然后我穿过操场,走过他那天走过的路。
我记得窗外的木芙蓉依旧绚烂。
四
敲了很久的门,他才睡眼惺忪地打开了那扇老旧木门。
老师,早上好!要上课了。我仰着脸对他说道。我看见他的下巴上有青色的胡茬。
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发:睡过头了。你先去,我一会儿就来。
嗯。转过身的时候,我看见他的书架上有很多的书,餐桌上放着隔夜的饭菜。
走回教室,我发了一节课的呆。虽然他后来来到了教室。
五
当我再一次站在没有栏杆的看台上时,他又走过来了。
这次,他没有立即走远,而是上了一级一级的台阶,站在我身边。
我笑了。老师好!
嗯,蒋筝筝小朋友好!他也笑了,略带沧桑的脸上露出调皮的神情。
怎么常到这里来啊?喜欢这里吗?他突然问道。
我愣了一下,低下头看着水泥台阶。你怎么知道我常来?
因为我每次从这里过的时候,都能看见你。
包括那一次吗?叫我们背《归园田居》的那天?但我抿了抿嘴,没有说出口。
也没什么,就是每天做完早操,就喜欢到这里来,俯瞰学校的操场。我抬起头,冲他微微笑着。
他笑着拍了一下我的头,没有说话。
老师,以后第一节课是语文的时候,我可以提前去你宿舍叫你吗?许久,我突然想起这个问题,因为老师上课迟到会被领导批评的。
嗯,好啊!我总是睡过头。就是要辛苦你了。他的眼里满是歉意。
那么,以后我每周可以去他宿舍几次呢?我在心里默默盘算着。
远处的芙蓉花依旧绚烂如霞。
六
每周一的升旗仪式上。我站在班级的最后位置。
突然有些头晕,心慌气短。我忍不住捂住胸口。
他也站在不远处。我知道。所以我回头看了他一眼。
他也看见了我。他快步走了过来,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我。怎么了?你脸色怎么这么差啊?他低声问道。
我头晕,浑身无力。我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
他向站在另一队的班长交代了几句,便扶着我离开了队伍。我带你去休息一下。
穿过整个操场,朝他的单身宿舍走去。毕业生代表的国旗下讲话,愈来愈远。
七
走到楼下,我实在没有力气上五楼了。我瘫坐在楼梯上。几乎没有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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