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毕业10周年祭
又到大学新旧交替之时,看到单位附近的一所大学打出“欢送学子们到祖国四方建功立业”的横幅,才惊醒自己的大学生活已有10年之久。
十年是什么?10年是我们与年少轻狂、情窦初开的象牙塔生活渐行渐远的10个春夏秋冬;是我们怀揣梦想、胸怀天下却连自己都没整明白的3600多个日日夜夜。我没有十年弹指一挥的潇洒,3000多个日夜说走就走,面对时光的无情我无法无动于衷。
十四年前那个阳光明媚的下午,我满怀好奇与兴奋来到树木掩映、曲径幽深的贵大校园。林荫下、道路旁一排排一串红随风摇曳,红得透透的,那火一样、血一样的感觉到现在仍然是我对大学校园的第一印象。我们进校园时正是它的鼎盛时期,不久便渐渐淡去,恰似我们如火的青春,尽管当初风华正茂热情洋溢,如今依然难免渐渐褪色,归于宁静。
初入这一知识汇聚之所,每个教授、讲师在我们的心中都是学富五车的文化泰斗,是我们绝对的偶像。记得一位老师给我们讲述《幽窗小记》里的一副对联:宠辱不惊,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望天空云卷云舒,立即成为许多人的座右铭。是的,宠辱于我何干?去留亦离我遥远,这就是大学校园赋予我们的特权与惬意。
初入骄子聚集之地,每个师兄、师姐都是我们崇拜的对象。我们不惜花掉一周的生活费,请他们抽劣质的香烟、喝便宜的白酒,听不知添加了多少水分的校园历史和“人生历练”。从校园旁边的小馆子一直到宿舍,最后在别人的口沫横飞中兴奋地进入梦乡。
当我们也成为了师兄,起初的那一点拘谨便消失殆尽。我们不再一大早起来背诵英语单词,而是在上课的最后一分钟揉着惺忪的睡眼赶到教室的最后一排。我们喜欢《流浪歌手的情人》、《青春》等忧郁的音乐;喜欢无病呻吟地写着小诗;喜欢叮叮当当地敲着饭盒在食堂长长的队伍里找个机会插进去。我们成了录像馆的常客,每人筹集两元钱就可以混过一个周末,看完了周星驰、看完了周润发,还看完了许多不知名的老电影。一副奸商模样的老板娘常常给我们推荐三级片。我们高兴时来者不拒,不高兴时大骂老板娘毒害我们纯洁的心灵,然后扬长而去。我们不再认真记笔记,常常“考”到临头才花上不少的银子复印女生的笔记。
我们对美国佬炸掉我们的大使馆给予最严正的抗议,头绑红布带满街游行。看着一路上警察叔叔为我们护航,半夜里学校领导深入寝室做思想工作,我们无比自豪,义愤填膺地痛斥美帝国主义的卑劣行径和政府的软弱无力。我们也会利用假日去勤工俭学,为写一份调查报告,炎炎烈日下走遍大街小巷,敲开每一扇高贵的门,在赞许或白眼中尝尽生存的艰辛。
我们早已忽略了林荫里,美丽的一串红一直在默默地为我们守候和祝福。
当一茬一茬的人离开,又一茬一茬的人进来,老面孔越来越少,新面孔越来越多,我们才感觉到自己也即将离开。我们开始回忆那些曾经走过的欢喜与忧伤,一个个脸上充满莫名的惆怅。我们开始感受到现实的残酷,奔走于各个招聘会之间,一开始对所有的单位都看不上眼,我堂堂天之骄子,岂能屈身于尔等小庙。最后我们发现人家利用英语四级、党员、班干、成绩优异等苛刻条件,将我们拒之门外。我们心中充满不屑,但仍笑脸相迎,求人家收下一份简历。
我们感叹这个世界最缺的就是伯乐,怀念俞伯牙与钟子期、怀念刘备三顾茅庐,痛骂屈原跳江、孔老二四处流浪的社会生态亘古未变。
我们以毕业的名义,把四年的惆怅与忧伤挥洒在各个角落。我们在毕业宴会上喝得酩酊大醉,在无人的公园里玩个通宵。我们的心情越加五味杂成,愤懑地把寝室里东倒西歪的啤酒瓶砸向窗外,点燃带着霉味的教科书和笔记本……
我们听到楼下有人在唱我们唱过的歌,看到校报上有人在写着似曾相似的文字。我们付以轻蔑一笑,背上行囊远去,头也不回。一串红已经燃遍校园,和四年前没有两样。我们四年的青春时光,正是在一串红的盛开与凋谢中不断地流逝,在夏与秋的交替中不断地剥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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