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那个寒假最终还是来临。来临前的日子有点乱,因为要应付一大堆期末考。等她从考试中抽出身来时,他已经走了。她当然也要走。一年一度的春节她没法不和她日益苍老的父母一块过,因为能在家过年的人越来越少了。她记得临走时那个南方还是下起了雪,居然是很厚很厚的。她不知道这里也会有这么厚的雪,她坐在离开这个城市去另一个城市找老乡然后再一起结伴坐火车回家的汽车上,望着窗外那被人深深踩过又被飞雪抚平的路面,居然有泪涌的感觉。这场雪会掩埋掉其它的痕迹吗?她不知道。
九
她是提前返的校。正式开学的第一周里,她还能静静的等待,等待着续上被寒假隔断的星期五之约。但直到第三个周末,都没有动静。她开始着急了,顾不上自己的矜持,在无数个目光探寻无果下居然鼓足勇气铤而走险般在属于他的课桌里放了一张纸条。因为她看多了因细小的错误或失误而失之交臂的令人动容而泪落的故事,她不想错过,她要尽自己最后的努力,纵然她自始至终都是个从不敢主动的人。正如期盼般她收到了回复的纸条。她是早早就到了约定的地方,然后又开始了静静的等待。他终于匆匆赶来。她欣喜地迎上去。只是还未等她开口,第一次他淡漠地说,这学期很忙,以后就不要出来了;你先走吧我随后走。她来不及反应和思想,根本就来不及,很听话似的的转身默默离去。因为她一直都是那样认同他的话,甚至她连问一声为什么的念头都没有从脑海里冒出过;况且她一直都不是一个爱刨根问底的人,那两句话已经足够。只是,他还是仅仅只给了她两句话,那是她在期盼了一个假期并亲手熄灭了那缕在信笺上蹭出的火花后她收到他的不到一分钟就完了的两句话。他可不知道那些,永远不会知道并且也没必要知道了。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跌跌撞撞,她只是知道自己双腿如灌了铅般沉重。她木木的往回走,那刻偌大的校园她却茫茫然不知该去向何方。她本能地按照那条她想也不用想就能通回宿舍的路,慢慢爬上宿舍的顶―――那只有五层的楼顶。楼下的霓虹依旧热闹非凡,只是那些都与她不再相干了。风轻轻的吹过她那并不是长长的短发,让她寒战不已。她真的不明白为何这已经算作春天的风此刻竟然如此寒冷,让她刚想飞翔的心还来不及展翅就已凝结成冰,然后片片碎落在这个初春的夜晚,飘零成那个春天的第一场梅雨……
十
她从来都没怨恨过他,因为根本就找不到怨恨的理由。在她终于能思想的缝隙里她只能哀叹那是她过于偏大的年龄成了瘦小的他所不能肩负的重荷,那也是她自己都不想原谅自己的岁月积尘,尽管她也想拼命抹去但最终也无法抹去,那是她无法抉择也是无力能抉择的生长痛啊。他只是在她最胆怯的时候伸过来一只手,那溜冰场上唯一的一次执手;然后无数个周五之约也没跑出过同学和故乡的话题。他从来都不曾伤害过她除了她自己。要怨就怨那已经交岔错开的年轮和那些不能相悖的伦理吧……
只是她常常还会有些恍惚,她分不清到底是不是在她守候了多年并且终于可以心安理得地推开那扇门窗时他恰如其分的走来,还是她仅仅掠取了他的剪影就仓促嫁接在她灼渴多年的心头并任由她自己刻意修修剪剪疯长成的一棵树?可是,怎么就那么不小心并且还不合时宜地肆意疯长成了一棵树呢?她不知道,即使若干年已经过去。不过,这些都已不再重要,重要的是因他的出现才揭开她生命里那朵最璀璨的花,曾经那样颤巍巍、娇羞无比地绽放在南方的那个冬天,即便那只是那样噼哩叭啦地开放在只属于她自己的心田并最终凋落在本该是春天的夜晚,但那毕竟是真真切切的芬芳四溢过啊。就像廊桥遗梦中Robert所说的那样:在一个充满混沌不清的宇宙里,这样明确的事只能出现一次,不论你活几生几世,以后永不会再现。也许是相似的吧,即使很多年已经过去,那个冬天里曾经茧破蝶飞的感觉却再也没能重现,除了偶尔他还会光顾她的梦时那短暂的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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