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静静地趴在栏杆上,不知从何时候喜欢一个人依伏栏杆,然后望月,数星,想事,解剖自己…
六楼的清风带着寒意,我不已地打了个哆嗦,丝毫感觉不到春日的温暖。惊蛰天的冷月,很弯,很小,像一柄细镰悬在上空,星星也不太亮,不停地闪烁,在几十米的高点,收入眼底一片灯火。这个城市还有许多人没有入睡,可又有谁陪我一起听风。
铁制的栏杆微沾了些雾露,传给手心刺骨的凛冽,我完全暴露在寒冷中,却不肯回里屋歇息。想借着冷风赋予的清醒来反省,来认识自己,怕平时过于沉醉红尘,找不到芸芸众生中的真我。
迷茫了,眼里的万家灯火,到底哪一盏为我而亮?或许这一切我无关,感觉到些许落寞,迷失在这无边的夜色和灯与灯之间。突然想起今天是自己的生日,对啊,今天是自己的生日,然而,我只有在学校寝室的阳台独自听风,风沙沙的,像是哭泣。
十六年前的今天,我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一群人的欢喜中只我啼哭得厉害,他们围着我,抱我,用笑声迎接我的降生。以前,总以为生日是属于自己的,懂事后才明白,那是一个伟大的痛苦纪念日,那个过程,叫分娩,这一天,专属于她。
其实我知道妈妈记得今天的,然而我却不敢让自己听到你关切的声音,我害怕,我只能逃避。手机停机了,怕你找不到我,我去冲了话费,最后仍把它搁置在了家里,一个人来了学校。现在,这个世界静得出奇,只有楼下的树在轻摇,飘渺的车声很远,我祈祷荷包里会震动,期待铃声打破沉寂,接着颤颤微微地按下绿键。不过不用担心了,荷包里没有手机,可是心里好像少了什么东西,空空的。
想到了一个词“无奈”。你很无奈,为了生计远走异乡,抛下了一岁多的小儿子。后来听奶奶说,那天我哭闹不止,你也哭了,流的泪水比我还多,像用泪水洗着脸。我无法想像最爱的人不在身旁的情景,我还有爸爸,姐姐,奶奶的疼爱。你呢?一个人在脏乱的车间,不分昼夜,不辞辛劳的做工,眨眼间就为我挥霍了十几载光阴。而你,流走了青春。
我该拿什么来报答你?想了很久,发现自己的一切都是你赐予的,原来,我一无所有。仅剩下苍白可怜的谎言,那些夸大的承诺显得如此的无力,我看见了你充满希翼的双眼,渐渐充斥失望,后来是深深的绝望和无奈。我多愿意你扇我几巴掌或是用棍子打我泄气,以此来抚慰你受伤的心,舒展开你额间的皱眉。然而,你没有,甚至连重话都没有说,这让我愈发的难受,觉得有愧,不知如何面对你那已经开始苍老的容颜,就好像今夜。妈妈,你告诉我不明白的,为什么即使我撒了一万次谎,你仍毫无保留地相信一万零一次的誓言,继而为我再一次远走?
我是个罪人,应该遭受地狱的煎熬。我幻想着这里是一处刑场,城市闪烁的霓虹是跳动的篝火,然后我被绑在柴堆上,静静地等着死神的宣判。在这个寂寥无声的夜晚,悄悄地索去我负罪的灵魂,千万个春秋日日夜夜地拷问和鞭鞑,永世不得轮回。夜色单调得可怕,沉闷,压得我喘不过气来,如同赴死的囚犯戴着铁链和枷锁,艰难地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在一条黄泉不归路上。
迟到的忏悔不知道是否还有作用,我想这不应该算是罪过的借口。即便上苍原谅了我,谁给你十几年的感情和努力说“对不起”。我已是上天抛弃的不孝子,让你十几年的心血付诸东流,一次一次让你操劳过度的心流血。当我麻木了伤害时,你却仍在默默地承受我给予的伤痛,伤痕一点一点加深,最后,心碎了。而今,我的心也碎了,如果可以用我残碎的心来弥补你心的创疤,我愿付出所有。
夜空里浮现你的笑靥,隔地千里的牵挂化作这夜色丝丝缕,我嘴角微微上扬。寒风带来一句:天凉了,加衣。我身子猛一慎,披衣悄然滑落。滑落的,还有一地的霜月,满满的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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