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晨为了来见我,托了家乡的同学给他拍了“母病危速归”的电报,准了假,便直奔北京。不料他二哥正巧打电话到军校询问弟弟的情况,三言两语下来即穿了帮。队长看在二哥的面上网开一面,说:“我给他24小时,回来就罢,否则军法处置。”结果绿晨刚下火车就被二哥截住,立即给他买好了最早一班去郑州的车票。绿晨却坚持要见我一面再走,双方相持不下,最后二哥勉强同意他打电话通知我到车站见面。
良久我才喃喃道:“我的天哪。”
掏空整月的生活费叫了出租车,却遇上了我记忆中最漫长的一次堵车。任我怎么心急如焚,那身前身后的汽车长龙只是缓缓地挪动着,一点点,离太阳越来越近,终于迎头撞上那西下的夕阳。我冲进候车大厅的时候,早就来不及了。
我颓然跌坐在长椅上,声音艰涩得仿佛挤出来的:“我想坐一坐。”
我不知道自己到底坐了多久,也许一小时,也许一生?突然,我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世界如此嘈杂,我知道那是不可能,却还是一点点艰难地抬起头。整个人呆住了,半晌,我霍然而起,“你,没走?”绿晨向我绽开顽皮的笑。
他二哥一直把他押送上了车,等到火车开动后才离开,他却在下一站下了车,混上一辆进京的车。绿晨的衣上满是折皱,眼中是流动的火:“不见你一面就是不甘心。”
我难以置信地望着绿晨,想说:“你真傻。”却不自觉地哭了,在大厅里我们紧紧相拥,我在心里暗暗起誓:这一生一世跟定了他。
而那时,无论是我,还是绿晨,都没有想到后果会是什么。
军法如山,绿晨被退学了。是怎样的晴空霹雳轰下来,让我不顾一切奔去找他,却被他的家人拒之门外:“都是你,都是你害苦了绿晨。”那一扇冰冷的门横在我的面前:是我害了绿晨吗?诸般往事席卷而来,难道我就不曾为爱情付出昂贵的代价?
我想对绿晨说:再参加一次高考,我会在北京等你,然而再见绿晨,是小城凄清的火车站上,他就要去云南当兵了。远远地,隔着他周围敌意的眼光,我的眼泪涌上来却又暗暗地退回去,灯影摇曳里绿晨有那样困惑的神容。在上火车前一刻,绿晨忽然转头,轻轻唤我的名字,轻轻地问:“爱情,是错吗?”
从此流年去去,我和绿晨再也没有见过面,我的耳边却时时浮起他最后的疑问:“爱情,是错吗?”
而我终于知道了。爱情并没有错,错的,是我们。当和绿晨倾尽所有来换取一场青春的恋情;当我们为了一刹那的焰火将生命中一切值得珍惜、应该慎用的事物付之一炬;当我们如最贪婪的赌徒,将最后的血本抛掷在命运冰冷的青石桌面上求一场大赢,却没有想到连自己都完全输掉,爱情又如何立足?
我会始终记得火车站的那一幕,那一刻,爱情如满天星雨,跌落在我怀中,也会永远铭记许下的誓言,却再也没有实现的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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