晟是我的初恋,我爱极了他。他最爱带我到上海大大小小的酒吧去品酒。他总说,人性如酒性,酒品表人品。他的那一套"酒论"我不懂,但我爱听他说,看他陶醉,然后就着他手中的小酒杯浅浅地抿一口。晟是非常忠诚的"寄托(GRE和托福)"一族。恋爱四年后,他终于成功地飞向太平洋彼岸。在机场,他异常温柔地抚着我的长发,絮絮叨叨地说着一些逻辑混乱的话。他说话的时候眼睛始终望着登机口,微颤的手指弄乱了我柔顺的长发。我可以想象他的视线是怎样穿越太平洋,到达美利坚那个世人所谓的"遍地黄金之地"的。我直直地站着,没有吱声,生怕动一动就会诱发无可抑制的悲哀。登机前几分钟,晟终于感到了我的异常,他轻轻地拥我入怀,说:"可儿,等我--我还要和你一起去品酒……"一句话,击溃了我的抵御能力,我伏在晟的肩上,眼泪一点一点涌出来,打湿他的外衣。
我的眼泪没有能够留住晟。登机前晟匆忙地在我凌乱的头发上吻了一吻,不顾我的柔肠寸断毅然决然地离去了。我双手环抱着自己,就象搂着一个无助的婴儿,在侯机大厅里泣不成声。晟的吻还遗留在我的发间,晟的声音还回荡在耳边,可是晟……已经飞走了。我唯一可以安慰自己的是他临走前说的话:"可儿,等我……"
半年后的一个晚上,我到迪士高跳了个通宵。迪士高光怪陆离的气氛和极具震撼力的强节奏强烈地刺激着我,那些迪士高舞者夸张的动作和不时的尖声呐喊诱惑着我不断投入其间。天将明的时候,我已筋疲力尽。走出迪士高,外面下着大雨,我没有带伞。清晨的路上很难拦到出租车,而公司一早要开一个重要会议,员工必须以体面的形象出现。我只能选择冒雨回家。冒雨跑在路上,忽然想起什么,摸出一封信,投入路边的一个……垃圾箱。是晟的来信,头一天收到的,里面写着:"……可儿,忘了我吧……"。
其实我的爱情在晟的飞机升空时就已经一去不返了。
实在没想到自己是那么弱不禁风,淋了一点雨就发起高烧。躺了半个月,烧退了,工作也没有了。人们总说,上帝是公平的,当你的一扇门关上了,他一定会在别处开一扇窗。我苦笑着:上帝?没有上帝!即使有,也肯定是个偏心的家伙。否则,为什么不带回我的爱情却带走了我的收入?
我过了将近半年很荒唐很颓废很封闭的生活:没钱的时候关在房里不吃不喝不眠地为杂志社写一些无病呻吟的稿子,写得蓬头垢面、双眼凹陷,写得筋疲力尽、全身虚脱;一旦拿到稿费,就到楼下的小酒吧中买醉,独自一人窝在酒吧最阴暗的角落,一杯接一杯灌着"血腥玛丽"--与晟在一起时最常喝的那种,直到深夜才踉踉跄跄地勉强支着沉重的身体爬回那间窄小的阁楼。日复一日,我的生活没有阳光没有希望没有清醒,有的只是伤痛,无尽的伤痛。而我,深深沉浸在这种伤痛中无法自拔,不愿自拔。
又到情人节,小小的酒吧间里也毫不例外地挤满了成双成对的情侣。触景伤情,那天我比以往哪天都喝得多。眼前往往来来的人影由清晰到模糊到再也辨不清,我连续一杯接一杯叫"血腥玛丽",狠狠地灌下肚子,辛辣的酒精灼烧着我的舌头我的胃,只有这时心中那种紧扭的痛才稍稍减轻。"酒保,再、再来一杯……"我口齿不清地叫酒。"小姐,我们打烊了。请明天再来吧。"年轻的酒保小心翼翼地回绝了我。"打、打烊--了?"我昏昏然抬起头,酒吧里熙熙攘攘的人群不知什么时候散了:"哦,打烊了……!"我费劲地掏出钱夹,付了酒钱想走。不知怎么搞的,脚在哪儿拌了一下就摔下去了。我挣扎着想重新站起来,可是手脚好像不是自己的一样,根本不听使唤。有一双手伸过来将我扶起,我却自顾自地傻笑着:"我--没事,能自、自己走……"一边说一边试图推开身边那个人,而事实上我根本就没法独自站稳。一番挣扎,我们出了酒吧。寒风一激,胃一阵痉挛,我"哇"地吐得天翻地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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