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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买肉记》

时间:2017-11-03  阅读:433  作者:白岩山人

已是农历十一月初的天气了,虽然外面没有大風,还是觉得寒气袭人。


天还没亮,趙宝元就起床了,身体抖瑟着,上下牙齿不自觉地打架,发出格格的声响。他赶快伸腿踢脚,搓搓双手,快速地穿上冷冰冰的棉衣和鞋祙。


草草地洗脸刷牙完畢后,戴上黑色旧罗宋帽,拉下帽沿,只露出双眼。他拉拉领子、袖口及下摆,尽量减少透风的机会,让那硬梆梆的旧棉袄更紧密地贴近身体,准备出门。


他今天要去肉店买肉。说来惭愧,全家自从过年时吃了几斤猪肉,到现在还没沾过葷油。前两天家里賣掉一头养了八个月的金华两头乌,一百五十多斤重。食品公司除给予四十七元现钞外,还给了五斤肉票和十五斤糠票(糠票是买猪飼料用的)。


这头猪是他的妻子起早摸黑给猪喂食,二个女儿放学就打猪草,是全家人汗水和心血的结晶。那四十七元人民币除掉买小猪、买精飼料的成本,剩下的“利润”不多了。


虽然如此,这二元的买肉钱他还是要化的,让全家改善一下伙食,沾点油水。他想着想着,攥紧拳头,算是下定决心了。


趙宝元,今年三十八岁,中等身材,眼睛大大,鼻子前端略略翹起,但是从正面看还是看不到鼻孔;嘴唇厚厚的,张口时露出黄牙,皮肤黝黑。别看他長相一般,他的农业技术在生产队里排在前三名的。


他自留地种得好,种的蔬菜夠全家吃的了。有时再买点小鱼小𧎚,日子还算过得去。他手艺也不错:虽然未拜师学艺,家里的木凳、猪栏都是他自己动手做的,还养了三箱蜜蜂,摇出的蜂蜜汁也能买几个零化錢,他是一个会过曰子的人。


他再次将右手伸进左侧內衣口袋,确伩两斤肉票和二元钱在口袋里躺着,还温温的。嘎吱一声,打开大门出去了。


迎面一股冷气嗆得他几乎咳嗽。从趙家村到屠宰場仅廿分钟路程,他很快就到那里了。已经有十来个人比他早到,虽然没有排队,大家知道谁先谁后。


南单乡屠宰兼零售点就设在高家村的村口,有两间平房:里面一间作睡房,放了一张木板床,近窗口有一张办公桌;外间作为屠宰及零售窗口,近窗口处放着一张占板作斩肉之用。旁边炉灶和大鉄锅前堆些碎煤,一个农民(助手)正拉着风箱烧水。地上放着大木桶、杀猪床、小木桶、杀猪刀、刮毛铇、鉄棒等。

一盏从梁上拉下来电灯轻轻晃动,光亮足看清室内炉灶和傍边的工具。为了操作方便,这灯光也不能太暗。

有时碰仃电的日子,他们就用煤气灯代替,一样明亮如晝。


一只已被判处死刑的黒\猪在墙角铁栅栏内慢慢走动,口角有白色泡沫,偶然发出哼哼唧唧,大有临死不懼的气慨。


据说这些畜类在死前阎罗大王都给牠们灌了迷魂汤。所以牠们都不知道大难即将临头。


一会儿水开了。一个中年男子,捲着袖子从房间来:他中等身材,黒\色的短头发有点凌乱,头顶上还有一块银元大小的脱发,在灯光下亮亮的。他黑眉毛大眼睛,挺直鼻子下是薄薄的嘴唇,上面長了几茬黑色胡子,手臂上绽露鼓起的肌肉,有一种结实利索的感觉。


他便是南单乡食品公司代表張士台。


只见他二话不说,打开铁栅,左手抓住猪尾巴右手抓住猪前腿,往右膝一放,顺手将猪身带上杀猪床上。杀猪床一头下面有一只木桶,里面有少量清水並放上食盐。


此时此刻,猪才感觉危机来临,挣扎着,狂叫“救命……救命……救……命……牠四脚朝天,欲挣乏力。只见张士台左膝压住猪身,左手抓住猪耳並按住猪头,右手紧握利刃迅速向猪颈正中方猛力刺去,並将屠刀作九十度旋转一下,猪血喷湧,如泉水般流到头下桶内。只一分钟猪头就垂下,已没了气息。


他把猪放入大木桶内“洗澡”,俗话说得好,死猪不怕开水烫,猪身“柔软”,任人摆布。木桶内不断冒出热气。张士台一边用铁鉋刮毛一边翻动猪身…。

很快猪毛已清除,黑猪变成了白猪。张士台和他的助手再将猪搬到杀猪床上,在四只猪脚蹄上切开一小口並用铁棍向上捅去,取出铁棍並吹气。一会儿整隻猪就像一个鼓足气的大皮球。张士台和他的助手一边继续在上面刮毛一边往上淋水。


估计猪身上的毛已经刮净,就将猪头切掉,打开猪肚,将内脏扒出,将猪身掛在樑上。助手继续将猪肠翻出並清理粪便,一面清洗。


顿时那只活生生的黑猪已变白净的肉猪了。


买肉客们已经另间挤满窗外,迫不及待呼喊着,大家举着手中的肉票,“我要一斤”,“我要半斤”,“我要二斤!”争先恐后。张士台有条不紊地先将公社食堂、驻军食堂、造船厂食堂的部分猪肉留好,剩余的开始供应窗口。他根据客人需要一刀下去就能切出正确重量和用心算算出价钱。熟练、灵活、准确,头脑清醒,仅一小时把一头猪处理完毕,他抹一个额头,开始清理工具。


天已经大亮,朝霞照亮东方,趙宝元右手提着买来的一斤猪肉,哼着山歌,阔步往家里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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