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大雨滂沱，说好要睡个懒觉的我被这雨声叫醒，睡眼惺忪，听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夜里的梦境清晰闪现，多少年了，不曾梦到过你。

记得第一次梦见你是我上二年级的时候，那时候你突然出现在我梦里，那会儿你还是一如从前，手里一杯小酒，嘴里哼着我并不懂的曲调，笑容满面地坐在火边，炉子上你常常用来蒸包谷饭的小薽子还在冒气。不曾想这一梦就是十多年，十多年之后再次梦到你，说不出是欢喜还是惆怅。

这一次，你不再悠闲地喝着小酒、哼曲子，讲究吃法。留给我的是一个匆忙的身影，一如当时的你，每天都在马不停蹄地忙碌：天不亮，就要起来挑无数挑水来煮酒，完了出酒饭、换天锅水、喂猪……。而我要见上你一面，就得起个大早，或者熬夜到半夜，可是你知道的，我是个大懒虫，还是个瞌睡虫。很多时候，说好了等你回来吃饭的，结果你回来时我已经和周公聊天聊得火热，叫也叫不醒，等再次醒来，你又不见了。

这一次，在梦里，你是带着一身疲倦回家的，不变的是你温暖的笑容依然挂在嘴边。每一次，三伯母遇到我，她总说如果有一天我忘了你，记不清你的模样，就照照镜子，多看看我自己：她说我跟你一样爱笑，眉毛、眼睛都很像。为此，我一直很固执地不愿意剃眉毛，总觉得剃了就没有你的影子了。

小时候，很调皮，总是有办法惹你生气，让你的笑容变成怒容。还记得，有一次，你让我去堂哥家借花篓，说是急用，要快去快回，我满嘴“好好好”地应着。可是，一出门我就忘了这茬，跑去河边完得不亦乐乎，直到天黑才回家，到家了才想起来你让我做的事没有完成。那时，你很生气，一见到我一句话不说就给了我几鞭子，我一边哭一边说讨厌你，不要理你。你也赌气不理我，坐在一边生闷气，直到吃饭的时候，你见我不给你盛饭，你居然不生气，而是拿出五元钱，还说要是我给你盛饭，拿钱就算我的了。看到钱，我早已忘了刚刚还被你用鞭子抽，马上屁颠屁颠地跑去盛饭去了。那时候，你真的很讨厌哎，知道我是个小财迷，爱钱如命，居然在我立誓不理你的时候，用钱诱惑我，让我乖乖地为你做事。后来，我才知道，你因为一直不见我回来，就出去找，可以找的地方，认为我会去的地方，都找了，就是没找到。

村里很多父母都重男轻女，不愿意让女孩子去上学，只有你是与众不同的，想方设法送我去上学，而我总是不愿意，任你威逼利诱，就是不去。你拿我没招，只能遂了我的意，可是每到招新生的季节，你又劝我。等到我自己想上学了，家里也出事了，你还没看到我第一次一百分，没看到过我的成绩单就远离我的世界。

我是个胆小鬼，一直以来，遇到事，想的不是怎么面对，而是怎么回避。你刚离开那些年，很多字眼成了我不愿提及的痛。印象最深的一次是二年级，老师让我朗读课文，我把“爸爸”“父亲”“死”“去世”一类的字眼直接跳过，一开始老师以为我是不小心漏读，总是耐心地提示，可是从头到尾，我都直接过滤那些字眼，她便也不多说。瞧，我的老师多么仁慈，仿佛能看穿我的小心思，还装作不懂，随我意。另外一次，是高三的时候，那会儿班主任说了一个故事，故事的主人公的离世方式跟你很像，他越说越起劲，而我却突然很烦，不愿意听，直接捂着耳朵，直到他停止说话，直到下课，我还在心烦。

前两天，家里在做事，要给人做饭，嫂子说吃面条要是有花椒就更美味了。也没多想，直接就跑去屋后摘花椒，回来时，他们很惊讶，说：“你家没有花椒树，你去哪儿摘得花椒？”我很自豪地说：“那没有啊？当然有了，我爹种的”，完了补充一句：前花椒树没活，他离开后花椒树突然就神奇地出现了，还开花结果，一直到现在。说起你，又免不了一些关于你的传说在耳畔此起彼伏，他们说起的很多事，都是我不知道的，所以我听得很认真，很认真。

花椒红了，而种花椒树的人已经作了古！

我是个贪婪的人，而你成了我的奢望，也是最贪婪的对象，自1999年农历11月21日至今，你总共出现在我梦里两次，我多想把你留住，不愿醒来，可是还是被雨声惊醒，醒来还想继续睡，继续之前的梦，可是怎么努力，都接不上之前的梦了，不死心地试了几次，终究无果。

梦里，你离我那么近，伸手可触；而梦外，我不知你在何方，出现在我眼前的就那一柸黄土，墙上的黑白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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