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身邊放著一個籃筐，裡面四個大大小小用竹絲編成的工藝品。用茉莉花打點得十分雅緻。我問，有茉莉花賣嗎？我要拿去种。他似手有點受寵若驚的遞給我一支茉莉花。沒錯，是“枝”。看我詫異的樣子。他趕忙說:“其實這花儿用枝也可以種，有根就成。”末了還加上一句，“姑娘，你是個好人哩”。他的眼睛紅紅的，鬍鬚拉雜，眼角還有眼屎。像是睡眠不足，起早忘梳洗一樣。秋風瑟瑟。一種微妙的溫柔回蕩在巷子里。我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買了他的花就成好人了嗎？這個單純的爺爺……。。。他手裡都是工藝品，在我眼裡就如藝術品般在悄悄地綻放。
我從小就喜歡唯美的東西。經常在他的旁邊流連忘返。花儿嘛！小孩子都喜歡。好多乖寶寶都纏著爸爸媽媽來買。可是他好像都是不怎么歡迎。總是板著一張古董臉讓人心驚。花兒開得那麼美，孩子們卻寒落寒饞的跟在父母身后。“這個老爺爺不會笑。這個老爺爺，我不喜歡”。
在我領朋友不知弟幾次去買花的時候。老爺爺說“小姑涼，花沒了，要不你到我家拿吧！剛摘的呢！”。他滿臉堆笑，卻顯的賊\眉鼠眼的。我有一種顧慮，畢竟他不太像好人。他說“我家很乾淨的，我的花……”。他說的很急，甚至有點大舌頭。再三猶豫，我跟我幾個好朋友一路小心翼翼跟在他身後。他慢慢走著，一路上跟我們說种花的知識。他說的很慢，很詳細，眼角有淚光在泛。我的心裡竟生出一种別樣的同情……
他家很快就到了，我們鬆了一口氣。那並不偏僻，但是神經依舊緊繃著。老爺爺走上門前輕輕的一推，“吱嘎”門開了。我一陳恍神，四周是斑駁的牆壁，卻不覺得繁雜。更像是女媧補天的彩石。一盆一盆的茉莉花在風里鈴叮。在枝上搖曳。一片片的雪白，讓我恍如進入仙境。一股濃厚的香气撲鼻而來。讓我蠢蠢欲睡。我多想在我最勞累的時候，步履蹣跚的倒在花間。輕擁著聖潔的花枝，聽著我緩慢的呼吸，閉眼睡去……。唇下，是被我親吻過的小花瓣……。佛前青蓮，也不過如此吧！同伴們嘖嘖讚嘆。一道黃色的光斑，透過樹影，淺\淺\的照在窗欞上……。老爺爺把竹鳥掛在牆上。遠遠的望去，它們就像站在花里，迷失的方向，一陣茫然，卻深陷其中，無法自拔……。。
老爺爺摘下一小根花枝。眼裡有澄澈的波在盪漾。臉上一種孩子氣的笑。“我女兒可喜歡這花了，小小的這麼一個娃，就喜歡捧著花看啊看，咯咯地笑……”他滿面紅光，有一種叫“父親”的驕傲。“小寶寶呢”？我們繞有興趣的東張西望。他眼里的光芒消失了。遞給我一杯茶水，我沒敢喝。“唉，去世了，癌症啊……”這句話，幾個字鑿鑿地砸在我心上。一句嘆息，訴說了所有的喪子之痛。
一個百萬富翁离傾家蕩產只是個醫院的距離。若是平民百姓得了絕症又能如何？
“那些買花的小娃娃，每次總是把我的花搖得零零散散，一點都不像我閨女，一點都不愛花……”。他不滿地嘟囔著。“可是你不買花，卻買花去种哩，你真是個好人”！
“你真是個好人”，這句話一直徘徊在我的心尖。我的心底像被一根牽動的琴絃微微顫動。被這種小小的感激所感動。“但是，我很幸福”。我微微一怔。那種感覺就像把一口霧氣吐在棉花裡的四處散開的柔軟。
相見不如懷念是什麼意思，我不知道！但是娃娃的病不急，就那樣走了也不痛苦。就我這情況，也養不起她。以後得受多少罪呀！說不定現在已經投了一個好人家，變成一個白白胖胖的小姑娘呢！雖然再也見不著，但是想想也怪幸福的呢。她要是不苦，我們也挺知足。就是心挺疼的……。我用手捂著嘴。頭很低很低。心裡火燒火燎般的難受。。。“而且，我跟我老伴生病了，我們也要走了，去另外一個地方給她治病，很快就能好的 ”。老爺爺用手比劃。充滿了對未來的憧憬。“再說，不管多苦多累，我跟老婆子也要扛起歲月，笑著活啊”！他把擔子放在肩上。很誇張地做著動作。同學們沉默不語。
老爺爺不老，也才四十歲左右。艱辛的歲月侵蝕了他的面容。
我很慚愧。當我在否認人品時。他卻在為我們著想。當我小心翼翼時。他卻在很甜蜜的回憶，當我在同情他的時候，他卻在炫耀“我好幸福”。
陽光依偎，我輕輕的用手掩蓋。穿過指縫的陽光是淺\淺\的，跳躍的，冬陽是微暖的，半眯著眼，像一隻慵懶的小貓。這就很幸福吧！一呼一吸之間。是45度仰望天空的悵然与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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