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遇到过骗子吗?下面两则故事是真人真事,我写出来有一种深深的悲哀。
细柳
一、你别叫我老乡
2010年我在某工厂做人事文员,和阳二兰是同乡。
阳二兰是个普普通通的中年女工。她的头发很随意地扎个马尾,一年内难得上次理发店,不会拉直,不会烫染。买衣服尽量买不亮丽无饰物的衣服,除了工作服,身边就一两身换的衣服。
休息日上街,阳二兰看到有可怜的男孩女孩学生,可怜兮兮,或站或跪,求两元车费,她毫不犹豫掏钱,不管是十元,五元。
阳二兰有点话痨。在工厂休息时聊天,大不了聊家庭,聊子女教育,聊老人养老问题,她一边听着,慢慢会转变角色,成为一个并不出色的热心讲述人,带着浓浓的隆回口音。
在外边相遇,她都大老远地主动打招呼,和你聊过没完。
2011年的9月份的一个星期天上午。松岗街道上行人摩肩接踵,商店里放着悦耳的流行歌曲,汽车和摩托车的鸣笛声叫个不停。
阳二兰从一个农业银行取款亭笑嘻嘻走了出来。不到二十步,有人和她打招呼了。
“老乡,到哪里呵?”一个约三十来岁的女人已到了她身边。
“你是哪里的?我不认得你。”
“我就是隔壁村的啦,你不认得我,我认得你。你去我那里赶集,我见过你好多次。”女人说。
那女人和阳二兰站一起,不一会二兰就糊了。
“我小崽在家里给他奶奶带哩,我寄钱回去。”二兰答道。
“你取了多少钱?”
“6000元。”
“你卡里还有多少钱?”
“我卡里还有6000元,是我丈夫和我大崽在厂里打工存下来的。”
“那你借给我用。”
这时候别人讲什么,她就做什么,取的钱已经给了那女人了。二兰转身走进取款亭,把卡里余下的6000元取出来给了那女的。
“你家里还有没有?”
“没有了。我租房那里还有一对金耳环和一只金戒指,你跟我去。”
租房离农业银行支行处有一里路,一路上两个有说有笑,别人以为二兰真遇上了好久不见的家里人。
那女人跟二兰到了租房下面,没有进去。当时丈夫和大儿子没有在家,二兰马上下来,把金耳环和金戒指给了她。
“老乡,你在这里等一会,我不会写字呢。我叫我丈夫写借条给你,到时候我会还给你的。”
那女人离开了,二兰还傻傻呆在路边,直到丈夫打麻将回来,看到他站在那里,就喊二兰回去煮中饭。
二兰清醒了,憋着要哭了。丈夫问了她来龙去脉,气得说不出话。二兰哭得昏天暗地。
“我被骗了,我给钱给那女的,又没问她的名字,又没问她是哪个隔壁村的,我什么都不晓得。”
那一天,两夫妻饭都吃不下,也没心思做饭,儿子在外边吃快餐。丈夫开始还哄她,后来没生活费了,一见面就吼她,工友们都好心劝他们。一个老乡借了1500元钱给二兰做生活费。
“要是我再踫到她,我要扒了她的皮!我要杀了她!”
“别人还会跟你见面,这外头会说隆回话的人太多了。”她的亲戚说。
“二兰,黄金掉价了,去买耳环去。”一两个同事开她的玩笑。
“莫提了,莫提耳环了。”
“二兰,喊你怎么不应声哩,又不是我们骗了你的钱。”
“在路上我再也不会随便答理别人了。”
我虽然会笑话这个欧阳修的后人,我从不揭她的伤疤。他丈夫不久后回去老家去了,她要用钱就到人事部来借支。二兰说,我不拿卡,身上不放钱,安全。她的工资卡让丈夫带回去了。
二兰上街会推着一辆自行车,别人踫一下她肩膀,她停下,也不说话,等别人离他几丈远才推车走。不骑自行车的时候,有人踫下她,她两脚并拢,斜向跳五六下。路人把她当成了傻子,她把每个踫她的人都当成了骗子。
同事在路上和她打招呼,故意叫她老乡,她骑着自行车象箭一样走远了。我们在后边哈哈大笑。
二、骗子套路深,失算遇穷人
这年头,多少人生活不容易,多少人生活在社会边缘,有着不为人知的悲伤?
故事发生在三年前的春天。
胡大姐个子很矮,四十出头,头发凌乱,象一把粗麻枯燥无光,白多黑少,看起来有五十了。
在工厂,胡大姐带饭去,工友笑话她能吃一斤米饭,真是气死了。只是胡大姐生理期很不正常,平时总有四天,现在就一天,量少易干。幸亏深圳有社保,她去松岗医院第三门诊做了健康检查。秦医生问了情况,发现她还正常,只是仍不明白原因,让她下个月生理期再来。
第二次,秦医生看了她的那片卫生巾,什么都明白了。秦医生笑道:“你看这颜色,黑黑的,鸡血不是鸡血,狗血不是狗血。你做菜肯定没放多少油,一个月没吃多少肉菜。”胡大姐笑了,医生真是神了。
胡大姐租住在出租屋的八楼房顶。也苦了送煤气的大哥,每次气喘吁吁送煤气上来,煤气大哥放下煤气罐,长出一口气,笑道:“住这么高,是不是不要钱呢?”
星期六一大早,胡大姐草草地吃过早饭,下得楼来。她推出一辆半旧的灰色自行车,骑车去山门的三鸟市场。
那天是个阴天,不冷不热,晨风吹拂着,她苦闷的心情好了点。最近几年,日子过得很艰难,总是入不敷出。更可气的是工厂效益一年不如一年,老板平时不给加班,星期六星期天休息。员工真正的双休了。谁愿意双休呢?双休就只能拿最低工资,一个月拿不到三千元。
不到十分钟,远远地就看到市场口“新家康食品公司欢迎你”的横幅。走近市场门口,电子屏幕上滚动着严防禽流感的通知,禁止活禽带出市场。胡大姐看到消息,一阵暗喜,这样来杀鸡档找杂工肯定好找。
三鸟市场很大。鸡档里的鸡时不时扑闪下翅膀,鸽子“咕咕”叫着,过道上不时飘舞着白色的细羽毛,一阵阵难闻的鸡屎味扑鼻而来。今天来买鸡的人不多,一个男子骑着女式电动车向杀鸡档而去,脚下是几只鸡鸭。
市场有六个杀鸡档口。杀鸡档墙上贴有一张红纸,写着:加工鸡每只三元,鹅五元。胡大姐从那头问到这头,因为人人听禽流感色变,家家没多少生意,不需要杂工。她有点懊恼,从市场门口走出来,准备到附近一家制衣厂去问问,要点剪线头的活带回去。
胡大姐一边推着自行车,一辆灰白色小轿车缓缓停在她身边,放下窗玻璃,有人伸出头来,年纪60岁上下。
“老妹,知不知道沙浦围有一个会捉妖的神婆?”
“哪里会有捉妖的神婆!不知道。”大姐掉头就走。
老头走下车来。
“我六十多岁了,我不是骗子,你相信我。我在深圳开一个工厂,姓李。长话短说了,我只有一个女儿,也没儿子。我女儿不顾父母的阻力,不论生死要嫁一个外地人。结婚后,丈夫见生了一个女娃,铁下心来与她离婚。他男人把她送到我家里来了,不要了。女儿快三十岁了,疯了。做为一父亲,看到自己亲生女儿疯了很伤心,我要想办法把她治好。求求你!”一边说话,递给来一张名片,上写:富盛贸易公司,李顺发。
“我给200元钱当你的辛苦费。”
“我实在不知道。”
旁边过来一个女的,约三十岁,她说:“我知道在哪里,就在这后面没有多远,不知道那里叫什么地名,只知道地方。”
“那你带我去。”
“我一个人不会去,我要一个同伴,我怕你是个骗子,等会我带你到那里你不给钱。”
“老妹,我求求你,你陪她一同去嘛。”
“我跟她不熟,我不去。”
老头跪到地上,下面有一摊污水,泪下如雨,说道,“求求你陪她一同去找那个神婆,看在我这么可怜的份上。”
“大叔,你起来,我陪同她一起去吧。只是单车不好放。”看来200元很有诱惑力。
李顺发打开后备箱,把单车放了进去。
上车了,李顺发不再说女儿如何疯。车子向前开着。不久,胡大姐迷糊了,眼睛很困。
“你有多少钱一个月?”
“我没钱。”提到钱,胡大姐很敏感。
“你在这里打工多少年?”
“十多年。”
“那你怎么没钱呢?!”
“我家里很困难,我发了工资就往家里打钱。女儿在读大一,儿子上初二。家婆八十多了,身体差得很,丈夫在家乡城市附近做小工。我一个月3000多元工资,寄女儿生活费1000元,寄儿子800元,大嫂照顾老娘要工资2000元。”
“你今天是不是去寄钱了?”
“没有,我今天去找零工。”
“那你为什么带银行卡在身上?”李顺发看到胡大姐黑色紧身裤裤袋鼓鼓的一个方块,以为看到了闪闪发亮的金矿。
“这是身份证。”
“你摸出来给我看。”
胡大姐说头好痛,摸出了身份证。李顺发十分气恼,说:“你下车会舒服点。这里有个地方招零工,你下去。”
李顺发把单车扔了出来,开车离去。胡大姐下了车,一下子清醒好多,自言自语,“妈的,骗子技术太高了,找错人了,这不浪费了他汽油钱。”
胡大姐推着自行车,一边问着路。这时候手机响了,一看是家里丈夫打来的,丈夫说道:“老娘身体很差,吃饭要喂,说不清话,屎尿拉在床上,好大的气味。哥嫂两个人才能给娘穿好衣服。嫂子不想照顾了,嫌钱少了,要2500元一个月,怎么办?!”
挂掉电话,她愁云密布。唉,生活的希望在哪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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