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春
黄经三百一十五度,东风解冻,蜇虫始振,鱼陟负冰。
尽管如此,山川还是没着绿装,枯寂枯寂的。流年,依然在最后的沉默里深深隐藏。
然而光阴的色调,已经不再甘于平淡和枯燥了。你看,灰寂的天空,终于铺开一片蓝,那么纯净,那么醉人;禁锢的河流,终于盛开浪花朵朵,打着欢快的节拍,远去;蛰伏的游鱼,在江川破冰之际,迫不及待的在水面嬉戏。
那些遥远盛唐的文人墨客,都在我的梦里复活了。我想,那二十四桥一笺清浅的明月,抑或,那秦淮河边欲放还羞的花柳,一定萦绕在他们的心头久久不散吧。
只是雪的冰寒,不知将要消失在哪里。如果,有谁知道,请折叠成信,寄我收藏。
雨水
黄经三百三十度,天一生水,散而为雨,春始属木。
鸟儿开始纷纷离巢,或在天地之间试着展翼,或在枝头树梢试着亮嗓,开启年复一年清唱。
陈旧的种子,不知遗落何方。谁能够诉我,那石缝岩隙之中新抽的嫩芽儿,是否与之有关?
时光夹杂着温润的雨和清凉的风,款款走过。是谁?牵手这稍纵即逝的缘分,密密斜织,演绎着一场盛大的烟雨情怀。
在雨中收拾心情,任熟稔的岁月,荡漾心底,此起彼伏。
是啊,伊人的模样,一直在唐诗宋词的婉约里,留存。
惊蛰
黄经三百四十五度,万物出乎震,震为雷,蛰虫惊。
天上的人们,将烟花点燃,闪亮在云与云之间。
我是一条冬眠的小虫,那天地间的炸响,惊醒了整个冬天的梦。没有办法,只得习惯这巨大的惊叹。在风的甬道里,我屏息着,蛰伏出一种神往、一种敬畏。
沉寂的大地,终于不再那么枯燥,桃红柳绿,莺歌燕舞。就连呼吸和心跳,都已经抵达眉尖之上,变得奇妙无比。
可是嘴角,依然夹带着一丝亘古而来的淡淡悒郁,说不清道不明。
春分
黄经三百六十度,阴阳相半,昼夜均,寒暑平。
点点梨花开了,却又落了。飘落的花瓣,依然被诗笺提起,反反复复的。只有那一片片油菜的金黄,还在旋转着春闸,招惹成群结队蜜蜂嗡嗡的缠绕着。鸟鸣,悠远而来,悠远而去,灌满了整个山林。
我不由自主的呼吸着这蓝天白云,漫无目的的行走在这细细碎碎的光阴里,柔和温暖,驱走了心头的凉意,落寞不再。
只是,我还在追寻着,在这天地之间。因为我不知道,风,从哪里来,到哪里去。
如果有谁知道,请捎上我的心事,随风而去。
清明
黄经十五度,斗指乙,物清明。
十指并拢,掌心相对。然而心里的褶纹,早已经伸出枝枝桠桠。
在这祭奠的日子,谁在为谁守更?谁为谁点灯?只因每一句问候,不管是人间,还是冥界,都石沉大海。任烟香缭缭,鞭炮阵阵,没有一丝一毫的回应。人们,逐渐以忘怀的名义,转身,去踏青赏春。
其实这条路,所有的人都要走过,不管早晚,还是缓急,都会完成最终的抵达。只是不知道,这路的尽头,是不是乐土。
神说:这是千古;佛说:这是轮回。人说:这是阴阳;我说,这是归宿。
谷雨
黄经三十度,天雨谷,鬼夜哭。
暮春的光阴,柳絮飘飞,子规啼;牡丹吐蕊,樱桃红。
只是这清凉的雨丝,润了素白的梨花,惹人生怜,它像文人的笔墨,几番点染,苏醒了淡淡的往昔。
我掀开帘,依着窗,就这样敞开心扉,任一汪春意弥漫散开。
我知道,这是一个等待的季节,最重要的也只有等待:等待丰沛的雨量,侵润内心;等待销魂夺魄的回眸,点燃激动;等待刻骨铭心的相遇,驱散孤独。毫无疑问,这正是我想要的。
我想,这相遇和回眸,纵然遥不可及,但已融入心脉,凝成信念。
立夏
黄经四十五度,蝼蝈鸣,蚯蚓出,王瓜生。
在这斗指东南,昨日春天的时节,几缕难以言说的心事,依旧久远如初。曾经的花色,已印染成帕,纵然错落有致,只开不败,却失了魂,丢了香。
一直很想知道你的消息,将思念折成信封,却不知寄往何处。真没想到,原来你的地址,竟然移出了记忆。好吧,就让时光邮差,空手而去吧。既然已经把你留在过往,就别再郁郁寡欢,郁结成伤。
燃烧的太阳渐渐火热。我想,还是舒展舒展双臂,去拥抱一丝阳光吧,驱除身上的凉,把心烘暖。
小满
黄经六十度,苦菜秀,靡草枯,麦秋至。
小巷窄窄弯弯,幽深幽深。依稀记得,曾经在这里相约的身影。而今,身影不在,而心思,渐次长出细枝末节。
是谁夹着风声,湿漉漉的,在田野里长出翅膀,颤动的飞翔?
这时辰真是恰当好处,天空中飘着雨丝,轻得没有声响。青石板的小路,传来声音。那久远之外的脚步,仿佛已到巷口,泛起我浓浓地期待,是你么?
曾经的约定,似乎就要实现。
我的心思自然无需言语,你知道,就好。
芒种
黄经七十五度,螳螂生,鹏始鸣,反舌无声。
我们把远方,纳入行程,从立春出站,带着如果的符号,一路招摇,花影流动,抵达仲夏的早晨。
此时,梅子黄了,雨纷纷;此时,麦子熟了,金灿灿;还有那纵横的阡陌,也是坦荡荡的。无论从哪个角度去品尝,都有无法描述却又精妙无比的味道。
远山的晨钟暮鼓,悠悠地来,悠悠地去,惊起的,水声杳杳;升起的,云烟袅袅。这真是最恰当的一节留白,以至于从那以后,我经常陶醉。
只因全部的如果,皆已实现。
夏至
黄经九十度,鹿角解,蝉始鸣,半夏生。
事到如今,那篱边的木槿,已经拔节而繁盛。多情的鸟儿,正在相互缠绕着翻飞。不知是谁,正拨动丝弦,那嘤嘤斑斓的唱调,以飞翔的姿势灼灼盛开,醉了一片荷塘。
在最近的时候,太阳,又将远离,这不是我所能管的。我只管,与你相濡以沫的存在,从寒冰到烈日。此刻,我要偷来彩云,抽成丝,织成锦。因为,你在低唱,等我浅回。
尽管俗务缠身,默默对视依然。这一视,就是半个春秋。
小暑
黄经一百零五度,斗指辛,温风至,树浓阴。
时光以炙烤的方式,滚烫了云烟。蟋蟀,开始搬出田野,诚惶诚恐的;鹰在天空下展翼盘旋,毅然决然的。我想,只有雷电,才能打断片刻吧。
竹叶,湿漉漉的,不知是汗,还是水。我放在唇边,反复地、轻轻地吹着,悠扬的声音穿过了粉墙,穿越了梦,抵达了诗经的黄昏,却再也无法抵达曾经抵达的你羞涩的目光和依然无邪的笑。
昨日的盛景,开始渐渐久远,还是把它都绢绸在扇叶上吧,任无情的流年浓淡深浅。
大暑
黄经一百二十度,斗指丙,腐草为萤。
午后的太阳,肆意地散发自己的能量。鸟儿已经深深隐藏,只有蝉,还在高亢的鸣叫着,却寂静了整个天地。酷热中的草木,都成了死绿色。诗意,已经枯蔫。
我真想把一切的记忆,都裂变成淡淡云烟,随风而逝。只是你的低眉浅笑,却更加清越,清越在我的心海。
我知道,我的汛期又已开始,还是不要顺着涨潮的姿势去默想吧。因为害怕,这一默想,将把那些曾经的寂寥片段,连成一片汪洋,把我淹没。
再难,也要学会遗忘,或者封存。
立秋
黄经一百三十五度,凉风至,寒蝉鸣。
夏的颜色,渐渐地被云天收起。秋的声音,开始从草木的脉络中溢出。
此时,流年的景色,更浓了。云翳雾霭,水墨未散。你看,雨滴,正酝酿着一场又一场的清凉。当然,有时也会碧空万里。你看,那向晚的炊烟,悠悠升起,被斜阳拉得老长老长。还有成熟的鸟儿,以怒放的姿态,肆意地低掠盘旋着,享受纯蓝的时光。
身影,相依在静静的秋里,相依在天涯的尽头。听,谁的歌声在隐隐约约。
相视无言,无言不是沉默。只因心动,无需言语。
处暑
黄经一百五十度,暑气止,天地始肃,禾乃登。
枝头顾盼的夏,终于被风吹散,火热的躁动终于开始停歇。蝉儿,也渐渐地失去了亮嗓的勇气。岁月,终于到了炎凉转换的时节。
你我的心思,在盛夏五月的点点星空下萌发,然后一路如痴如醉地走过了夏,走入了秋,浅浅的脚印,温温的泪花,嘤嘤的关切,琐碎而真诚、平凡而微醉,绵密而辽远。
令人欣喜的是,故事还在默默地滋长。只是,这些故事的片段,都已安放在最柔软的地方,正缓慢地陈旧为习惯。
一切,变得理所当然。
白露
黄经一百六十五度,鸿雁飞,玄鸟归。
时光越来越深。你看,丝丝清雾,轻轻摇荡在蒹葭的叶尖,凝成璇珠,把晨曦闪亮;青石板路上的青苔,开始泛出丝丝黄。
我临水抚琴,你邀月而舞。清清凉凉的风,从北而南,扬起你的发梢,也扬起了我的情怀。无须怀想,曾经或逆时而上,或顺时而下追寻的日子。当初,那欲喜还羞的词语,从此天高云淡;那娇柔扭捏的片段,从此无影无终。
情,还在怀春,心,趋向成熟,整个过程呈现在开始泛黄的经脉里,呈现在细腻的粗茶淡饭中,没有忧伤。
这,才是最美的此刻,也是我最想要的。
秋分
黄经一百八十度,阴阳相半,昼夜均,寒暑平。
棉球吐絮稻子黄,这真是收获的季节。可是青帝无情,不顾远山的深深依恋,将翠绿渐渐染黄,要给岁月换上秋装。白云和小溪正低低私语,诉说着往日情怀;满庭丹桂的暗香,弥漫在空气里飘散。
这样的时光,我付出了相依,收获了离别。
送一枚红豆给你,尽管饱满圆润、色泽清晰,却早已烙上了相思的含义。没有十里长亭,依旧难以割舍。从此,迷失了青春,萧瑟了身影,落寞了心思。
幸好,希望还在,念想还在,情还在。
尽管无奈,目光,还得向前。
寒露
黄经一百九十五度,鸿雁来宾,雀入大水为蛤,菊有黄华。
朔风不懂叶的缠绵,舞落了秋天的梧桐。秋叶喧哗,从枝头盘旋离开,华丽地飞舞,成蝶、成诗。岁月渐寒的趋势,谁也无法阻挡。
我知道,我的花期已经随你远逝。纵然孤独无奈,也要佯装淡然。于是,那些人、那些年、那些歌,深深隐藏,任其发酵。比如,春天里的故事;比如,云笺上的诗行。
想去你的空间里徘徊,遵从你的呼吸;想打包行程,寻找属于你的远方。只是不知道,远方,究竟在何方。
只好把窗前摇落的深影,折入信笺,交给远行的雁,去完成抵达。
这样,也好。
霜降
黄经二百一十度,豺乃祭兽,蜇虫咸俯。
雾趁着夜色,晶莹剔透地凝固在渐显枯容的篱笆。风声,越来越紧迫、萧瑟。幽远的山径,铺满残叶,留下空空的孤单弥漫。我终于明白,荒芜的含义。
太久的离别,太久的孤独。一些封存的旧事,正在离开胸口的火。比如,情意绵绵的蝇头小楷;比如,渐渐远去的琐碎日子。一切的一切,正慢慢地变成无所谓。只因疯长的寂寞,枯萎了记忆。
酌酒吟诗,才是寂寞遣怀的良药。在这渐渐清冷的城池,唯有诗酒,才能点燃心底的暖。
纵然你的归期遥遥无期,今夜,我要苏醒记忆。
立冬
黄经二百二十五度,水始冰,地始冻,雉入大水为蜃。
涌动的湖水,终于凝固了呼吸。疲倦的鸟儿,也缩在暖巢里依偎。
早已印在心尖萦绕着的,是未央的轻谣,悠悠的,幽幽的,挥之不去,恰似款款凝望的深眸。
曾经,在白霜的晶莹剔透的时候横笛。清扬的笛声,载着不变的誓言,穿过山前的幽径,以及旁边一株一株并排而立的松,轻轻地回荡。那飘渺、那回音、那美,一直是我在荒芜的天地中,深深爱着的,柔软绵长。
岁月渐寒,心却开始向暖。因为,那枚最后飘落的霜叶,捎来了你的消息。此时此刻,欣喜与激动,是必不可少的。
真想偷来一副飞天彩翼,满载我的思念,向你飞翔。
小雪
黄经二百四十度,虹藏不见,天气升而地气降,闭塞成冬。
多情的雨丝,化成玲珑剔透的花瓣,款款而飞。雪花就这样稀稀落落,零零散散的,铺撒不出素雅的粉底,也掩盖不了大地的凋零。可这凋零,却是一种无与伦比的枯美:曾经的盛世花开,都已经悄悄的隐退。
我知道,当雨丝凝成轻柔的雪花,从窗外飘落的那一瞬,所有的过往开始唤醒。因为这时,我似乎听到,来自远古的情歌。
还是枕着情歌入梦吧。我仿佛看到一个倩影踏雪而来,一顶绒帽,一袭绒衣,一抹羞涩的笑。
我的孤独时光,心思在泛滥,梦在飞。
大雪
黄经二百五十五度,鹃鸥不呜,虎始交,荔挺出。
万里山川,裹着一片白。寒梅早已攀上百丈冰崖,抑或倚在千年水湄,绽开了点点情愫,浪漫了寒月笼纱,却怎么也化不开,这雪的隆重和温柔。
于是,这世间,陷入了更加绵远的孤寂,以及更加深沉的落寞和失语。
我知道,这空中飘落的,不仅仅是白,还有被雪染白的往事,和被风拂去的年华,以及这些细枝末节上的各种意想。以至于在很久以后,翻开这一层层的风雪,发现挤满了许多难以忘怀的旧事,还有许多纷至沓来的碎碎念。
大雪纷飞,捎来了你的归期,我的等待,已攀上枯梢翘望。
冬至
黄经二百七十度,阴极至,阳始生。
窗棂上的冰蕊,不管是否有人欣赏,正用透心的清冷,点染暗影,努力地编织云霞绘素花。
长夜漫漫,无须点灯。曾几何时,与你围炉而坐,说些似水年华、陈年旧事,那一刻,时光静谧而舒暖。而今孤独的炉火,苍凉了依炉而坐的身影。只好缄默不言,一个人去倾听宁静。
还是把目光,停留在透窗凝固的月色里吧,小心翼翼地把心里的黑掏空,任时光遣散所有的杂念,然后,默默的怀想,默默的等待。
今夜过后,我的黎明,会越来越早。
小寒
黄经二百八十五度,雁北乡,鹊始巢,雉始鸲。
白驹过处,冬意浓浓。我的清寒,墨守于眉间,正等待着着春的汛期。
听说,你已踏上归程。我小酌一壶怅惘的清酒,紧裹衣裘,打开门扉,在你归来的路上,迎你。只是寒风依然无法打破寂寥,枯枝依然还是不忍触碰的孤怜。因为雪的锋芒,尖利而冷峻,炫了眼眸,刺了心尖。那些故事的痕迹,依然隐藏在一片白里,清冽,纯洁、美丽,守着时序更迭。
还是静静地站在水湄边,掬起梦的心声,去幻想吧。任时光雕琢,我依然如故,我想,你也依然如故吧。
我知道,我的阡陌红尘,已经为你展开。
大寒
黄经三百度,鸡乳,征鸟厉疾,水泽腹坚。
天地线牵,冰凌成帘。冷,肆意飞扬着。风雪装帧着大地的悲欢。此时,那最美的红尘,很轻、很寂,似乎越来越远。
在这时光的最深的角落,我不看雪花,不闻落梅,不诵汉乐唐诗,不唱宋词元曲,只携一纸素笺,呓语轻轻,伫立在冰雪之中,带着思念和希冀,静静的守望着。
我知道,明天,你将归来。因为你的芬芳,已经抵达我的心扉。我不再怅惘、不再幽怨,不再孤独地行走在这时光的尽头。
我想,我的清寂岁月,即将春暖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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