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庐山的人最向往的就是它的云雾了,早就知道雾在这儿是主宰,是白色的虚无缥缈的物体,是恍恍惚惚无与伦比的天上云袖,是绝美的天际笔尖款款而飞。为了雾,我们悄悄得来了,我们带来风,带来了尘土,带来了恋情。为了雾,我们轻轻得来了,饱含着思念的目光,穿梭着渴望的思念,踏着日月之辉。来是来了,然而如果没有听庐山心语的心,感触庐山风之微凉的肌肤,嗅闻庐山翠微之涵养的鼻息,就凭着耳朵里的传说与眼睛里的文字是无法感觉到它的韵味的。
于是借着李白的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的诗句,我们带着憧憬来了,为了的就是那份激动,是那份捕捉诗镜的性情,为了孩子们的好奇。激动是恋人之间的彼此之间的心跳的旋律,慌慌涟漪;性情是山水相依青染染,一片飞鸿;好奇是千棵松柏阵阵,万杆修竹依依。来了,我们不是飞来的,而是乘坐四个轮子来的,风尘仆仆而来,时间充足就不需要日夜兼程披星戴月了,还是好辛苦哦!在转过了三百九十六道弯,胃囊翻滚,耳朵与眼睛都相互指责,轰鸣和金星开战了,我们最后站立不稳地来到了庐山之巅观望云雾。
庐山都是山,山连山连绵起伏,路接路蜿蜒曲折,树挨树高高低低,哪儿能找到云雾的踪迹呢?是不是传说里的云雾都虚的,文字们感到寂寞偷偷得溜进了书本里?我大大的疑惑不解。导游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情,随口道出了真谛:庐山云雾是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看来这儿的雾还是很有性格的,由着自己的性子来,完全不顾及游客的感受的,自由散漫,藏匿魏晋刘玲的风范,滴滴碎酒醉心头,醉倒不知南北风,歪歪扭扭念诗魂。
先不管雾的事儿,让它高兴来的时候再说。站在悬崖边,我们都陶醉在险峰垂树之间,高低落差很大,男孩子开闸欢呼,女孩子奔涌惊吓。他们发出了惊险的赞叹,间或是尖叫连连。雾,是个奇怪的家伙,在千呼万唤遮藏脸,无人问津闯出来。林谷中忽地一阵风似的吹来了白雾,袅袅蒸汽如炊烟,万家烟火爆发起,无一家香味在鼻尖。白雾是从山涧的某处而来,仿佛在哪儿蛰伏了许多时间似的,此刻给我们一个大大的惊喜,这样调皮的来了;也像雾婆婆的口袋紧闭着,波的一声开裂了,里面的雾如同脱缰的野马瞬间跑的无影无踪在山间山谷里弥漫着重重的颜色;还像是浓重的奶瓶子打破了,染白了一世界的水,再也看不清了,奶是那雾,水是那空气。这么浓重的样子,我们都动弹不得,仿佛一不小心就会摔进了万丈深渊,摔进豪情万丈的诗里被久久困惑在白雾氤氲里面,再也醒不来。庐山的白雾没有任何界限,更没有浓重之分,就是那么飞快的,先是几千米开外都是明朗,转眼模糊到了近处。裸露的岩石本来是白的可爱,在悬崖间眺望,嬉闹,给游客美丽的景观,就这样忽然给蒙住了,重重叠叠的笼罩,连影子都捞不着了。
哟!看不清了?游客的相机顿时哑掉了,沉浸在乳白色的粉末飞滴里发不出半点声音。不单单如此,游客的眼睛也是一时混沌了起来,彼此相互静默:我们为大自然的雾所折服,这儿如同天上仙境,暂时做一把神仙;我们为庐山的雾弄得哭笑不得,满地打滚的小孩子嘛说来了就来了,不用向谁打招呼;我们为庐山的雾鼓掌,它太自由了,浓重不一都随它自己的意愿,谁也管不着,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来去如风毫无定数。做人间的风,还不如做庐山的云雾。
为何游客如此喜欢这儿的雾,或许也很想念这儿的自由吧!如果能自由不也是陶渊明第二么?那些诗句我们不是经常吟咏么?结芦在人将,而无车马喧,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这是何等的豪迈,何等的自由?为了自由鲁迅也作诗曰: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庐山的云雾是自由的,就连山连山,路接路,树挨树都无法阻止它来去如风。
雾来了,游客可以将手浸入奶水里,感受清凉;可以将身体沉迷在氤氲中,感受清新;也可以将灵魂融入奶昔里,感受着那飞滴的诗魂。雾不会亏待任何一个人,它将最美的景象给予了大家,自己不会带走任何一草一木,就连天边的彩虹都依然留下。它来了,走了,都是脚步轻轻,仿佛会惊醒了大山里的每一颗精灵,那些闪动的光点就是精灵们的眼睛;他走了,来了,都是不一样的,来时给予了每一缕细胞微软的拥抱,走了还留下了一丝清凉;它来了,走了,不是很清凉么,摸摸脸颊和鼻尖就能惊喜得网住渺小的清凉了。此刻游人还有什么不满足的,这些雾气都是诗歌流淌,岁月的静默,分不清时光的逆转顺溜了。
白雾也有缓慢的时刻,当天气晴朗。脚步在广阔的地带,眼睛也会捕捉到那缓慢的美丽瞬间。先是阳光在得意的笑,在地面和车面上涂抹金黄,在房顶和树顶上穿梭温暖,在游客的脸颊和背包的缝隙里逗留调皮。不知不觉自由的雾来了,带来了一块极大的面纱给太阳披上了,太阳很不乐意反抗着,第二块和第三块面纱重新附上。太阳顿时气馁了,悄悄的安眠了。接着面纱更加重了,奶白色隐隐得下沉,贴着房屋嬉戏,将柔润的湿度摸了摸,洗了洗,不知疲倦和厌烦。此刻屋面就看不见了被温柔的感觉俘虏了去。最后,那些白雾点滴着万千水微沫儿,密集飞速下降,在人的头顶上呐喊,几秒钟舔湿了头发的所有,还深达大脑头皮上,令人微微发凉。不知不觉人们的脚步都在一片朦胧之中了,彳亍不前。能见度太低了,那些灰色的,黑色的车子就只剩下一片轮廓了,如同废弃在浅河的沉船若影若线。
我们的思绪也被俘虏了,感觉到了清凉的枷锁在困住了我们,这有何妨?我们愿意,就愿意这样当着俘虏,只要白雾能够一直温柔,就像美人的手。
那是缓慢依依的时刻的雾,这里山边的雾是转眼即逝的,你看,当游客依然沉醉在浓郁的白色里,那白色在一抹间就飞走了,散的那么快。原本一声不吭的深涧边的大石头,崭露头角,抹去凹凸不平的感觉,它们再一次静静交谈了,谈论雾之深远,谈论镜头的长短,谈论飞鸟的去留,谈论着历史千年,全然不管雾的去留;那些绿色的草木也开始在镜头里频频闪现了,在卖弄着风姿,在感受着陌生的脸孔,在心花怒放,全然不管雾的去留。雾走了,雾还会再来的。仿佛吃饭一样,一日三餐到了时间就要开饭了。这儿的雾是每天必来,只是时间不是一日三餐那么准时,因为它们是自由的。山石树木也不会在乎雾来得早晚,饿一顿两顿的也不慌,下次可以补回来的饭量,不用担心,倒是那些鸟儿们是会担心的。
鸟!说到鸟是没得说的。这儿的鸟真的绝了,竟然没有。茫茫大山,我们都没有发现一只鸟,开始总认为是眼睛出了差错,能力有限发现不了。可是转来转去,百来双眼睛都在注意,还是在山涧流水,林木杂草,空中飞云里发觉不了一根鸟羽,听不见一声婉转的鸟吟。没有鸟的森林着实是一种遗憾,略带荒凉。这遗憾来自哪儿?荒凉来自哪儿?谁也无法言明,或许要寻找那种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的意境。没有鸟的山是这样的低调,发不出天然和谐的曲调来。或许在月亮初生时刻,诗人就很难体味到:月出惊山鸟,时鸣春涧中的静谧了。鸟在何方?大人们都会疑问。用小孩子们玩笑回答:山太高,鸟儿飞不上来,只有望庐山兴叹了。大人也颇觉得有道理,也有不同的理解:山间温度低,鸟儿无法适应。立即遭到了反驳,意见匆匆流产。不过有一个言论倒是很能站得住脚跟的,这个言论与我们庐山可爱的雾逃脱不了干系。
或许雾会一脸无辜的样子,为何是我?我是自由的。
山间的雾气很重,能见度极低,鸟儿很容易迷失方向撞向树木和悬崖,多危险啊!鸟儿决定不飞上庐山了。山间的雾气很重,湿漉漉的,鸟儿的羽毛是淋湿的衣服,如何能高飞?山间的雾气很重,鸟儿只有望雾兴叹了,不再高飞。
庐山顶上无鸟,我们都是猜测,因为我们逗留的时间极短,无法确认,只有猜测罢了。庐山不仅无鸟,而且无蚊子。睡在山顶上不用开空调,只要感受雾之甘霖,雾之风,就能安然入睡到天亮,今夜无蚊打扰,心情们都感觉到了满意。
庐山之雾在庐山生活了千万年,它阅览了无数人和事物,却依然是一个调皮的孩子来去匆匆。庐山的游客千万,文人墨客颇多,对于瀑布大山都有吟咏,有多少人能知晓雾的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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