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早起来，原本打算写点古歌方面的解读文章，突然电话铃声响了，文物局的雷刚先生打来电话，说是龙舟协会的欧会长要到双井去了解蓑衣狮灯情况，问我得空没？空不空也去看看，原只是听说过，没见识过。
干竹嶆位于施秉县城东南部，离县城二十八公里，原来是没有公路的，最近也修通了公路，路面是水泥硬化的。从县城向南行走，车到杨柳塘镇的梨山坪后，转向东行，然后双南行，翻过两座大山，就在几重大山之间，一片田园便显现了出来。村落或南或北或东，三面都有房舍。田园的中央有一棵白子树，枝条很短，叶则很茂密，树杆长得粗糙，或凹或凸。一个姓杨的村民说，他们的先祖到这里定居时就有了这棵树了的。这其实是棵倒栽白子树，象这种倒栽树在过去一般都是明誓所栽，古代人们有个习惯，如果某一族人到了某个地方之后，他们会找一棵白子树来倒着栽种，树活了，人就可以在此定居了，否则则另迁他处。我不知道这棵树是否也是有这样的传奇故事。
到了村子之后，欧会长通个电话找到了当地的村长，后来村长来了之后，找到了其他玩蓑草狮灯的人。在原来的概念中，我以为这狮子灯仅仅是竹子扎成的呢。后来才说那是用木头雕刻的，是一种叫“水画香”的树，这种树子干了比较轻，木结实，不易碎。我原以为竹子扎成的呢。这狮子头放在一家的香火之上，用一些什物盖着，不让人看到，保护得好好的。能过协商，他们从楼上取了下来，随狮子头放在一起的还有圣公、圣母傩面，木雕公母斑鸠一对，敲击所用的锣和鼓等。狮子面具由三个部分组成：耳朵一对、脸谱、下巴，其面目狰狞。两只大大的眼睛圆瞪着，人似的鼻头，扁扁的。下巴是活动的，牙也显锋利。有胡须八字分开，额头上横刻的“王”字模样。顶头处有三个小孔，那是插香用的。圣公粘有胡子，圣婆婆则面目清秀。敷彩上漆，表现出粗犷朴拙、庄典华丽。总体来观，这块面具纯粹凭着传统的雕刻技艺，简洁明快的刀法、柔美流畅的线条，雕刻出神似的造型来了。这块面具是由八十岁的杨秀伟老人在八十年代初雕刻的。据说原在以前早也有，那尊还要大，是文化大革命时损坏了。
表演的时候要配上狮衣，狮衣是野山上割的蓑草编织而成。蓑草其根系十分发达，草层覆盖速率和覆盖度高，因而具有较好的蓄水作用。龙须草因木质素含量低、纤维素含量高，且纤维细长、质韧、易成浆、易漂白，是制造高档纸、人造棉、人造丝的优质原料，也是多种手工编制品的上乘原料。尤其是作为造纸原料，其纤维含量和品质是草本纤维的佼佼者，用这种植物来做狮衣，主要是突它的纤维细长，编织好之后衣厚而具流线型鬃毛质感强烈。同时，这种草质坚韧，不易脱落。可惜我们来的不是时候，我们并没有拍到图片。
玩这种灯狮至少四个人，一人配头在前，一人伴身在后，左右配圣公圣婆婆，圣公圣婆是花子，专门负责唱词。玩灯时，还扎各种花灯，如灯蓝、花束，还有刀、棍等等。
这种狮灯是在春节期间玩耍，也就是正月初九之后的最好日子。玩狮灯前，要到飞山庙里请狮神，用刀头、鸡等祭品祭拜。请神时，由灯头老爷身着长袍，腰系腰带，以庄重样请。狮灯神请出来之后，那飞山庙是不能熄灯的，必须等到狮灯玩好，送神重回飞山庙后，才能熄灯。请神的神词是：“鼓听听来锣听听，丢下锣鼓听原因，前朝古人得一难，王母娘娘痛眼睛，她东边许神神不顺，西边许神神不灵，她是想得不计较，就许下三十六盏，许下三十六盏亮，王公王婆眼睛亮，前朝古代到如今。亮龙遇上灯，还得给它烧纸烧香祭拜。”
这种灯狮玩起来后，人们用夸张之动作，使狮子憨态可掬，摇摇晃晃，粗重悲壮。锣鼓敲击之后，鞭炮震动天地，时隐时现处灯狮那炯炯有神的眼睛，射出犀利而威严的光芒。
当灯狮走到某家的大门口之后，由戴圣公圣婆婆面具的人唱，其唱词是：“锣鼓厅来锣鼓厅，今天来到贵府门，来到这里无别事，来把主家拜新春，一拜家门先祖，二拜长生土地，三拜火龙三官，四拜灶王府君，门神大官门神二官一起拜，四路神府不见怪。”其实主人家在堂屋里早已准备好案桌，案桌之上置放有酒肉十二碗，并撕有花布条，这些花布条是用来插在狮子身上的。
灯狮进了大门之后，又有唱词了，那就叫做福事，都是些吉言吉语。如：“狮子头上五色青，今天来到贵府门，来到这里无别事，来把主家拜新春，来把主家开财门，这个财门开得好，一散金来一扇银，又有金鞍配金马，金额牙金马闹潺潺，金额牙金马层层闹，主家是个聪明人。聪明之人走四方，你代代有人讲文章。自从狮子玩过后，你代代有人坐朝堂。”“狮子进门喜常常，主家就把红来插，一插到狮子头，代代都做诸侯王，二插插在狮子腰，代代有人穿金涛，三插插在狮子尾，代代有人多中举。”又如：“狮子头了五色黄，主家住得好策长，楼上盖的琉璃瓦，十垅墩子十条龙，三龙格子亮堂，又有双凤来朝阳，金子打的金中柱，银子打的大门枋。两边都是花格子，格式高上有明堂，自从狮灯来过后，代代有人坐朝堂。”等等。
这种灯因为吉言吉语多，很受当地民众喜爱。每到玩狮子灯的时候，附近很多村落都是要来请去玩。狮灯玩好了之后，主人家就留大家来霄夜，吃酒吃肉。好了之后就要“谢灯”，谢灯就是感谢主家寨的意思，那时就要玩刀耍棍，增加气纷。离开之前就要唱《喜鹊含财》表示对寨子热情款待致谢。四言八句如：“鼓听听来锣听听，丢下锣鼓听原因，前朝古人得一难，王母娘娘痛眼睛，她东边许神神不顺，西边许神神不灵，王公王婆不计较，就许下三十六盏，许下三十六盏亮，王公王婆眼睛亮，前朝古代到如今。狮子头上五色青，今天来到贵府门，来到主寨无别事，吵闹亲戚朋友们，碗碗都是肉和浑，又有红扣配白扣，又有燕鹅配海参，又有红花配耳子，又有三筋配蹄筋……”然后，玩狮灯之人回村。
玩狮子灯也和玩龙灯一样，小年十五之后就化灯。化灯那天，全寨子集中于飞山庙边，送狮灯神回家。届时，还要举行送神仪式，仪式同样由灯头老爷主持。这时就要点三十六盏灯围绕祭坛，用一只鸡以及其他祭品供拜。并念一些谢神之辞之后结束。飞山庙里的灯又在来年才点了。
玩狮灯还有一个作用，那就是祈雨。如遇到干旱之年，天上没下雨，人们又采取同样的方式把狮子灯神请出来，举办一些仪式之后，送回庙里。据说，这玩狮灯祈雨十分灵验，该村曾举行过几次的祈雨仪式印证了这一结果。
禁忌：灯狮雕刻得狰狞，不能说丑，否则会被狮神搞肚子痛的。也不能丢失东西的丢失了还必须踩马脚去找回来。所以分工的管理人员都是要保护好。
玩狮灯来历已说不清楚了，也不知道始于何时。从形式来看，既然这里设有飞山庙，祭拜飞山大王神，那可能一杨氏族人有关。
飞山，位于湖南省西部重镇—靖州苗族侗族自治县西南侧，海拔744.2米，以其“险、峻、奇、秀”的自然优势，被誉为“楚南第一峰”。飞山腾冠众峰，神秘氤氲，青山环抱，蓝天衬托，极为壮观。以其千年不改的神圣崇高的影响，被世人当作“华夏圣山”。司马光著《资治通鉴》时，入书曰“飞山蛮”，此山与当地居民才为外界所知。宋人王象之《舆地纪胜》：“飞山。《图经》：“在州北十五里，俗呼为胜山。比诸山为最高峻，四面绝壁千仞，其颠甚平且广宽。今置飞山堡。群峰特秀，高逼霄汉。”
飞山太公，名为杨再思，据宋淳熙甲辰年(1184年)任靖州录事参军兼司法的谢繇《飞山神祠碑记》中记载，“飞山之神，自有靖州以来，已著灵迹，元丰元年，赐庙显灵，三十年封威远侯。正庙在飞山绝顶，一州之民，凡有祷祀，皆登险高峰，其上旧有行祠，建于刀弩营前。”据其他史料记载：杨再思生于唐咸通十年（公元869年）农历六月初六，是唐末、五代“飞山蛮”酋长，号十峒首领，人称“飞山太公”。唐朝末年，藩镇割据，王室衰微，天下纷争。其时叙州南部一带苗、侗各民族在首领潘金盛、杨再思的领导下逐渐兴旺，形成一个以靖州飞山为中心的民族集团—飞山蛮。
据《杨氏族谱》、《威远侯志》及碑文记载，杨再思逝世3年后，时至北宋太祖建隆年间（960-963），诚徽州百姓出自感恩怀德，各峒、都、寨相继建庙祭祀，名曰“飞山庙”，奉飞山太公杨再思为神，每逢生辰、忌辰均入庙隆重祭拜，有的地方还抬着飞山太公神像到各家各户作祈福或求雨祭祀，名曰“抬太公”活动。据清光绪《靖州乡土志》记载：“各寨皆立飞山庙”，这说明飞山太公在“飞山蛮”广大群众中有着广泛的社会影响。
据调查，湘、黔、桂、川、渝、滇、鄂、粤、闽等省区及东南亚部分国家，有近千座“飞山庙”、“飞山宫”。杨再思，已然成为了广阔五溪流域不同姓氏、不同民族人民心中共同的保护神。从人到神的华丽转身背后，是杨再思对于五溪人民的巨大恩惠。
飞山庙何以跑到施秉来呢？在施秉县城有飞山庙。乾隆《镇远府志》（348页）载：“飞山庙，在东门外，即唐时诚州刺史杨再思也，偏桥右司是其苗裔，故立庙祀之。”又载（578页）载：“再思，正堂之父，镇远土通判杨氏之远祖。在宋，授进义校尉，封惠远侯，抚黔苗有功，惠爱于民，民为立飞山庙以祀之。”由此我们得出结论，干竹嶆有飞山庙，可能与当地杨氏有关。当然，干竹嶆除有杨氏外，还有廖氏、吴氏等族人，他们都是共同祭拜飞山庙，说明杨再思在人们心目中的地位。
据《中国苗族通史》记载：“武陵五溪地区每寨都有飞山庙一座。”千多年来各地飞山庙香火不断，百姓祭祀不衰，以联赞曰：“帅十峒御外侮诸蛮自治诚州创盛世，统五溪施德政万方咸宁再思建奇功”。这说明杨再思一直活在五溪地区各族人民心中。
今天的人们，已经不会再把和谐的降临寄希望于神灵，但千百年来对于“飞山太公”杨再思的信仰与敬畏，已经让各族人民拥有了勤劳勇敢、爱好和平、民族团结、自强不息的飞山精神以及海纳百川的飞山情怀。
贵州省施秉县苗学研究会吴安明（紫夏）
二0一六年十二月二十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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