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线崩溃
我全线崩溃无地自容,心点秋火愁死人,差有横竖羞死人。
单位没有效益机构却臃肿大凡是外调来的人员都能找机会去管理层,不搞自身不搞管理不搞精简把压力,转嫁给四个生产车间,逼车间优化组合。车间不可违抗,不可要求,不可不行。我有感八方上下,方位十全紧张空气在暗动。窥一眼全厂管理生产二比三,掐一指车间高层与一线一比两。苦笑道:如今是以销定产,卖不动产品要你们生产人员干什么,你们不生产就没有积压管理人员就没有压力,优化掉你们全厂就都是管理人才,管理出效益嘛。
我可怜我没有与你们鬼魂成一片,我可怜我没有与你们结党乱营私,我可怜我没有巴结你们拉帮胡结伙,我可怜我没有与你们一起下流汇污河。我不知道规定纪律守则都是好看的挂件,我不知道人言真能成为流言,我不知道领导都是流氓,我不知道自律妨碍他律。我行我素不如与他们食荤饮素,特立独行不如与他们勾肩搭背,——就算你同他们在一个战壕里共命运,他用枪指着要你先跳出战壕向前冲,你能不冲?
错中错,对有对,肯定之肯定是肯定,否定之否定还是肯定。不是我自以为年轻力壮而是,你说我年轻力壮。怕出毛病,终会出点毛病,像他这样又怎会不出毛病。
“时逢三五便团圆”,今天是87年中秋大节,我们全家欢聚一堂,上至八十有五的奶奶下至学跑学语的侄子侄女一共十口人,四世同堂真是人伦乐事。母亲为此又忙碌一整天,但看着婆婆吃的好儿子很开心孙子辈有精神就很知足。这就是人生天伦,有很多想忙还没有机会呢。其实全家人都在看我与侄子侄女玩耍,一个大叫一遍又一遍三叔,一个跑来跑去跟我藏,一个我背在身后,一个我抱在胸怀,母亲说你小心别磕着俺孙女,奶奶是你别碰倒俺重孙又对着我说:咱家还差两口人,再来俩人就全了,哈哈哈哈——那一年,全家人还能笑在一起。
云想衣裳,有衣裳。月想圆缺,总圆缺。
真是可笑,又一次填写晚婚晚育表,我到现在媳妇都没影,还用填写这个表子。上次我填的是计划86年结婚,这次眼看87年快过去了,填拜拜年吧。这到底是催婚还是提倡晚婚啊,填完表子立刻想结婚,我愿意承担做丈夫和父亲的责任,我愿意。
轰然下野
扫兴,来了一个诚然。共和国的生日不缺我祝福,我知道就行。
他们去了云门山,那个本月底我要单独去赶考的城市,说是厂团委组织的活动,一群青年男女玩运动。我为何不去,为何不跟在她身后与她同行说不定有机会与她合个影啊。是自己感觉有些尴尬,还是要真准备考试——还好意思说要准备考试。
感觉不妙方向却反了。如果有话题,可是每每相对无语,要调就快点调走吧。向往已久会产生鄙视,爱慕已久会产生厌倦,真的发现看到一些假,对善赞美就写下恶。
如果那天我多蹬一圈,就会葬身轮下。了却心头空怀之所好,没有一切。
昨夜小楼又东风,被爱逼上梁山行,她注意到注意她,故我不堪明月中。
这几日怎么过的,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
我的生命过程有这样一幕,有这样一段时间,我的耻辱日,我应该记住。
耻辱耻辱耻辱耻辱耻辱耻辱耻辱耻辱耻辱耻辱耻辱耻辱耻辱耻辱耻辱
这个日子是1987年10月13日上午8时。我这个中专生,一个自学者,有些文人气质,像一先哲。突然,在会上,被宣布为不受欢迎的人,被许嘉祥开除了二车间,我的名字归入了无业游民行列。我的脸腾一下就白了,我很感觉不安和羞愧,我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被随便优化下岗,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组合,我也有自己的优化方案,我被消失的很莫名,我也曾学着给许嘉祥送过礼,我有话要说三十年以后。
下午,我硬着头皮艰难地爬上五楼,学习班里那个笨蛋在讲话。
次日,我去找王斌副厂长谈话,谈谈……谈我的看法我的观点我之见。
……时间磨累了我的愤怒,时间填满了我的不满,今天是第五天……我会不会是全国职工下岗的开始和先驱,我会不会是全国首届下岗职工大赛中学历最高的啊……
“我要找你的茬易如反掌,你要找我的麻烦比登天还难”,嘉祥这样在会上说。
“我们一张报纸看到五遍”,厂长这样说实话,他道出了单位效益不好的真正原因。
“不要硬往某个领导身上推,多想想自身原因”,这是官官相护的有力证词。
“中专生也成了无业游民闲散劳力,我也很奇怪”,是真的,但不知为什么。
“别人说你工作慢腾拖拉不认真”,谁啊,给我个机会让我表演给你看咱们辩论一场也行啊,没有权就没有话语权谁肯相信我?
中国人的政治敏感神经异常灵敏,特别是他们这些老运动员。如果上面含笑示意他们就敢抡刀下砍,自古农民以修理地球为职责,城市就是修理人的名利场。上面还没放权仅仅让他们自负盈亏,他们就敢大刀阔斧地收拾自己看不顺眼的兄弟。就算上面照下来的是激光,他们也有理由偏差千里弄是非,何况他们的理解又总是对的,说上面不敢说的话,做上面不好意思做的事,说做都能到领导心坎上。
在厂里,我是孤军奋战。没有根基和人脉他们也清楚家里没有特种关系,也没有那种见人鬼说人鬼的性格和手段,不会来事而且讨厌那样的人。也可能本来我就不该去上这个破学也许有人到现在还憋着气呢,而且现在还没事就捧本书装象虽然学习技术不违规,但在他们心里许是这么想:你小子还想咋,想跳龙门啊,看我怎么弄死你。
有理不如有钱不如有权,有道不如有财不如有势。谁愿意每天看条龙在自己面前游来游去都想擒龙虏凤,谁愿意住在泰山脚下都想登顶一览众山。
其实不能让他们在工作上离不开我也没有做到让他们在感情上不这样做,把我开除出二车间就是他们也是我自己或许他们定了下岗的硬指标,我是他们权衡利益的牺牲品仅仅是个数字和任务就是干论个人关系远近没有一丝这个破工作,谁干不是干叫你干你又不知情还不如。因此更大的导领只有相信他们的话听他们的汇报,不是我在执行他们的意图。
秋日的流云啊,你为何停在我这里凄凄哭泣。
秋月的阴影啊,你为何给我一片抹不去的伤逝。
秋天的劣风啊,你为何无理由扯破我御寒的衣襟。
秋季的人啊,已是残年,何不近一点点春。
秋风拥抱秋云去落泪,秋日遥看秋月来归根,我拿苦恼向谁问。
对,就这样发泄内心的不平。
枪膛里有子弹,我即将扣动扳机。爱情学习工作,我都要。爱情,让我心急如焚。考试,让我愁眉不展。工作,让我夜不能寐。可怜我的香烟啊,你的死轻如鸿毛。终日在宿舍里凝眉度日,与谁争吵与谁论。我的奇耻大辱啊,不能忘却的日子。
与其让笨蛋导领,不如让笨蛋开除。主客观,内外因,我想了多少遍,就是不理解。任何任务,我没有一次超过规定时间完成。线没有走错过,元件没有损坏过,焊点不牢是普遍现象都存在,就是赵工也不敢说每个焊点都是一次焊牢。从投料开始就不认真,最后怨到我身上公平吗。我走的线不好看,这好看有明确界限吗,你们规定必须怎样走线吗,有参考标准吗,每个人走线都是不一样而且我走线从来没错过而且我的走线方式最省线也好维修。请问,这有什么错,我的走线方式应该成为榜样才对。
这些他妈的布尔什维克,既不懂唯物主义辩证法也不讲具体问题具体分析,而是笼统着怎么对自己有利怎么说问题,以此满足自己的面子和私欲。宁肯让集体受损失,也要证明自己有权力,他们这样做法能算导领吗,最多我看算是二流子。没有水平更谈不上导领艺术,就认识自己手里的权字。他们不尊重知识又不学习还不懂装懂高人一筹,他们满嘴脏话动辄训人,他们耀武扬威一路臭美,……越臭越美……
还读书吗,我想记得更多些,越臭越美……
(1987年10月18日凌晨雨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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