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易

京中故有善医者，尤之于目，颇具绝艺。且资费颇巨，因素民不可近也。其行医廿载而贮万金，华府深院，堪封疆之吏也。且为医未尝谬误，故驰名曰神手也。光绪三十年，直隶府显宦传书至，信曰其子素好阅经，修养生性。然，近日目生重象，隐约若飞蚊，或似流星，并于巨痛，闻其善术，故特请医教。其观毕，而笑曰：“如此者极易，略施药汁即愈，然其方久绝，唯存一脉于此，轻言焉可行之乎？”故复书曰：“若还旧态，须千金方可，倘无此礼，听其自流也。”翌日，书至而曰：“先生之意尽喻，斯无妨，请舍妙手也。”至午后，一金丝软缎车至，一少年几弱冠者下轺，盛气凌人，摇首乞尾，目中傲物，其左右提携而至正堂，先生观而笑曰：“公子光临，备觉荣幸，勿须多言，请速行医治罢！”其闻而笑曰：“先生妙手，忧烦劳累。”言罢，摒弃闲杂，唯先生与公子矣。先生曰：“请稳卧于床，待予麻醉后方可诊治。”公子仰卧于榻，闭目而瞑，先生以药巾蒙其口鼻。倏忽，公子昏矣。先生以其术而摘其眼球，置之于秘制汤汁，即欲施治，忽觉银针未取，故疾驰而至后堂寻之，当是时，一犬突奔入，其乃先生所牧所宠也，素无索，任其东西，往返于各室，适才本卧于庭中荫，悄憩而无聊，故欲与主取欢，因至前堂，但见案上有汤而未现其主，犬泪而无所适，欲去而顿觉饥渴，故登桌，舌舐而汤尽，见眼球，犬未尝视此，以为葡萄，尽吞之，先生反而见，惊瑟不止，犬闻主至，纵身跃至，炯视之。先生见而急生智，取药巾而抚犬鼻，俄而醉辰，术落其目，将其置于公子，除痕去迹，含泪以囊裹之而置之于井。约一刻，公子渐苏，先生还室中，焦虑不已，以人目易犬目，倘生性劣，吾性命不可保也。欲亡，思而恋其宅，勿亡，恐生祸，徘徊踌躇，夜而不得寐。府中仆尽未悉其所料，故观而颇生疑窦。先生已无意及此，独坐斋中，燃灯悄叹，唏嘘不绝，如丝如缕，执手托腮，辗转反侧，起坐数数，烛影悠悠。转瞬迫晨，扶桑东转。约卯时，忽叩门惊惊，先生之胆险为所裂，锁额皱眉，渍汗若雨淋，命仆启户迎客，缓步至前堂，视之果为前日病患，然其态为先生一惊，非未怒冠，反溢喜气，近言：“先生果真所言，信妙手

也。”先生见状，心中虽异，然既如是，勿显破绽，故亦佯欢然也，惊诧称道：“如斯甚妥，但不知可有异否？”其闻而稍顿，道：“实不瞒隐，昔日暮至而力渐衰，至夜则视物如无睹，如今日，则乾坤逆复，昏暗之觉尽去，且渐冥渐佳，目力犹锐也。然无论夙夜，所视群物，俱与昔日所闻大小相异，今所视尽萎小也。”医者闻而不答，暗笑之也。

墨轩主人曰：“以犬目易人目，实乃奇思而为，然所视惊佳，虽不足尽寸，然可明目之功不可夺也。信可乐也。

相关专题：小说 先生 昔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