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度七夕。多少年了,由于工作的繁忙或者是不在意,七夕就那么静悄悄地溜过,基本没留下什么特别的感觉。在告别打工生涯整整一年之后的今天,或者是因为清闲而有些关注无聊的事,又或是因为“七夕节”推销广告太犀利。终是在这个凌晨,在还有些夜深人静的时刻,记起了“七夕”,记起了年少时听到的“七夕”故事,就有一些写点什么的冲动。独坐在电脑前,思维却一片混沌,也不知写些什么,只一支支的不断吸着烟,时而翻翻纸牌,时而看看淘宝物品,就是不愿在word文档里留下片言只语。蓦地里看往窗外,只看见黄色的街灯光里,淡淡雾迹托起的一团团浅黄色的影迹,朦朦胧胧的,看着是一种真实,却感觉有一点儿虚幻,仿佛是记忆里多年前的小山村,妈妈那亲切又有点迷糊的声音,伴随着蛙鸣虫呢喃将一个个神奇而悠远的故事,和着淡淡的月光在我幼小的灵魂深处,勾勒出一幅幅如真似幻的画面。我有一些意动,便轻轻推门走了出去。
独自走在林荫的人行道上,随风而动的樟叶摇曳着光影在地面上游移,一片斑驳。街上的行人很少,一溜排着的卷闸门,还静静地关闭着,只有那些卖早餐的店面,早早就已经开张过了,此刻都是在店内忙着。街道上很静,静得可以听见自己泡沫拖鞋触地的“嗒嗒”声。
走上沿江休闲风光带的石板路,周围更是安静,没有车流的嘈杂,也没有行人的喧哗,只有轻风掠过的时候,棕榈树叶发出轻轻的“嚓嚓”声。小镇的节奏就是这样,有一点儿迟缓,也有一点儿别样的安宁。这时天还没有亮,在街灯的映衬下,一点儿朦朦胧胧的天光,似有还无。想起今天是七夕,视线下意识地在天空中搜寻,想再看看是否真有一座横贯银河的鹊桥,却哪怕是一颗星星都看不见,月亮也了无影踪,可能有云,把遥远的真相永久封存,只留下一份神秘,令人无限遐思。不由嗟叹,不由想起了小时候的故事。
小的时候,最是喜欢晴朗的夏夜。当夜幕降临,晒谷坪上就会燃起数把晒得半干的艾蒿把,浓浓的蒿烟和一种特别的香味会阻止蚊虫到来。劳累一天的长辈们洗完澡,吃过晚饭,一个两个都会来到这里,随便找一块平整些的石板,随意坐下或者躺倒。吸烟的男人会相互传递着切碎了的旱烟丝和卷烟纸,卷起一个个小喇叭筒,然后点燃,于是,晒谷坪上就弥漫起一种浓烈而刺鼻的味道。妇女们则会拿出用米汤浆裱得干硬的“布壳子”裁成鞋底模样,借着月亮或明或微弱的光纳起了鞋底。这时,一个个大到国际大事,小到老母鸡把蛋下到邻家而引起争吵的话题,就会从他们中间传诵出来。与其说他们是来纳凉的,不如说是来一个不正规的小聚会。这个时候,平日里即使是年少的我都知道是禁忌的论点也会不经意地表达出来,一番争论或共鸣后,在哄笑声中转入下一个话题。那时的我,也和如今一样不爱运动。当别的小孩绕着村子在坡地田间用棕榈籽打仗或者在灌木丛中捉迷藏的时候,我总是安静地坐在大人堆里听他们聊侃,特别是他们说一些故事的时候,我总是听得很认真也很入迷。那时的我,世界就是前面东边的老山,右面南边的洪水溪坳,左面北边老山拐延而至的余脉,及后面西边翻过村子坐落的小山再添加几个山头包围起来的一片空间,小得有些单调,小得有点苍白。对于这片空间之外的人或事,我都会觉得神秘,会带着浓浓的兴趣去聆听,并用自己并没有多少的认知去解读。有些时候,大人们才刚说着天仙倏尔又转到了妖魅的故事,使我始终分不清仙女与狐媚之间的差别,在年幼的心世界里,总把她们归为能飞天遁地、变化莫测的同一类。在善良与凶残之间时时转换着角色,既让我期盼能得到她们的垂青指点,又害怕她们给自己带来伤害。
关于牛郎织女的故事,虽然已经很多年没有再接触了,可我至今仍有很清晰的印象:牛郎本是一个孤儿,与哥嫂分家后,仅仅与一头老牛作伴,自耕自食,可以说是孤苦无依。当有一天,织女和诸仙女下凡嬉戏,在河里洗澡的时候,那头很通灵性的老牛就劝牛郎去与之相见。后来他们很谈得来,织女便做了牛郎的妻子。婚后,他们男耕女织,生了一儿一女,生活十分美满幸福。不料天帝查知此事,派王母娘娘押解织女回天庭受审。老牛不忍他们妻离子散,于是触断头上的角,变成一只小船,让牛郎挑着儿女乘船追赶。眼看就要追上织女的当口,王母娘娘忽然拔下头上的金钗,在天空划出了一条波涛滚滚的银河。牛郎无法过河,只能在河边与织女遥相对泣。他们坚贞的爱情感动了喜鹊,无数喜鹊飞来,用身体搭成一道跨越天河的彩桥,让牛郎织女在天河上相会。玉帝无奈,只好允许牛郎织女每年七月七日在鹊桥上会面一次。
到了如今,我已经弄不清究竟是大人们的故事记忆还是牛郎织女的电影留影更多一些。但令我至今仍记忆犹新的是听大人们说的:七月初七前后,喜鹊都会消失几天去天上搭鹊桥供牛郎织女相会。七月初七当天早上会天门大开,仰望天空,还有机会看到一座喜鹊搭起的桥,并且可以看到有两个人从桥的两头走到中间相会。我仔细观察过,在那几天确实没看到喜鹊,就有点信了。所以在七月初七的清晨,总会一个人趴在窗户上或者是躲在屋前的树荫里偷偷地看着天空(因为害怕牛郎织女也看到我,所以只敢偷偷的),期盼着能看到故事中的牛郎织女,更期盼看到那一座由喜鹊搭成的桥。结果自然是,遇到阴天还好,早早失望地躺回床上睡去了;如果天空晴朗,就会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那条银河,盯着大人们指点的牛郎织女所在的位置,直到脖子酸疼眼睛发涩,却依然只能是在天大亮后带着疲累和更多的失望回去睡懒觉了。回想起来,直觉得当时的自己很幼稚、很天真,却也为如今的自己再也体味不到那份幼稚天真里的清淳而感到丝丝惆怅。逝去的就已逝去,不可能再在生活里重温一回。如今,当时那一群比现在的我都还年轻太多的大人们已经去世的去世、瘫痪的瘫痪、即使还能干活的也大部分头发斑白,大的或小的疾病缠身了,并散落在了城里、小镇,仍留驻小山村的寥寥无几,无复当年聚在一起的景况。
在我的心中,宁愿那牛郎织女的故事和我儿时的思想,以及说着那些神话故事的大人们当时的影像组合成一幅水墨山水,以一种纯纯真真的情感为丝线编织成内心的情结,在记忆深处永久封存。因此,将七夕炒作成“中国情人节”,那赤裸裸的赚钱动机,那把情感当工具的行为,无不与我内心的期许相背离,将我保留在内心深处的那份纯真在现实中撕裂得破碎。所以我一直对炒作“中国情人节”持否定的态度。对于将年轻人喜欢过2月14日的西方“情人节”,上纲上线地说成是丢了中华民族光荣而伟大的传统,有点儿不以为然,也有点点儿反感。其实,我并不是西方“情人节”的支持者,仅仅抱着一种事不关己的态度。但对年轻人过一过西方的“情人节”还是表示理解和支持的。毕竟,有这么一个节日,能够给年轻人带来更多的情趣。更何况,我相信过“西方情人节”的年轻人绝大部分不知道它的来历,更不会去深究其中的文化底蕴。只不过是过一个可以表达一番情感的节日罢了,没必要深层次地去从文化传统高度来解读,解读出一份有点矫柔的“传统文化危机”。想想数年前,我曾与一个同事同时喜欢上一个女孩,在那个还颇为寒冷的2月14日当天,我特意购买了一大束玫瑰花送给那女孩,可我还是在竞争中败下阵来,因为我的同事竟然一个人跑到十数公里之外的深山里(那里是不通车的,只能步行)采摘了一捧只有这个山区,只有这个季节才有的一种野花。虽然,这种野花很不起眼,可女孩就是喜欢这一种调调,并为我同事的那种行为感动。
天渐渐变得明亮,晨炼的人开始多了起来,不同往日的,成对的身影多了许多。不过,我看得出,这些成对的身影,对于晨炼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们或者跑个三五步就在长凳上相依着坐下,去商量什么;或者干脆就边跑边商量起什么。我分明听到一对跑经我身边的其中的女孩说“玫瑰花必须包装得漂亮一些”等等。也许是对情人节的期盼,使他们起了个早;也许是在这个特别的日子里,他们有特别的任务或者活动。总之,这个清晨多了一些别样的风景,七月初七这个“情人节”也有了第一份渲染。
回家的时候,再经过街区,那些与情人物品扯得上关系的店铺,已经纷纷开张,正忙碌着把一些物品往店门口搬,而与他们相邻的别的店铺,则依然沉寂如故。看来,“情人节”还是挺有吸引力的,至少对这些特定的商人们来说,有着非同一般的吸引力。在这个我并不是十分看好的“节日”里,他们可能付出了比平日多得多的辛劳。商人们也很辛苦,很累。想到这,我不禁对自己对将七夕这天定义为“中国情人节”所秉持的态度产生了怀疑——推出一个“七夕节”作为中国的“情人节”,就如我对“西方情人节”所秉持的态度一样,也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只要有人承认它,接纳它,并在自己的心中赋予它一种特别的意味,那么它就是自己真正的节日。而不认可它,自己别去过就是了。那些广告,可以当是车站广场人群中的吹牛皮,说屁话,有些扰人清静,却是可以一笑而过的。
我不由地自嘲一笑,是的,多年的理论教育,把我弄得从骨子里对金钱有一些排斥。这些年来,七夕“中国情人节”的推广,都是商家在充当马前卒,不遗余力。太多的商业气息,太多的金钱味道,使我有一种错觉,感觉这个节日不是文化的而是商业广告。早在几天前,手机各种应用就不断发来七夕节物品促销广告,而大街上,凡是与年轻人沾得上边的店铺,也是被七夕内容填满。我觉得这些有那么一点儿惹人生累,也有点儿烦,干脆将几个不太重要、广告又多的手机应用给删掉。在那时,我基本上是不会对“七夕节”给予太多实质性的关注的,顶多在见到家中单身小辈时打趣一句“七夕节你怎么过”。而此刻我忽然觉得,在这个快节奏的时代,多一个情感主题的节日,未尝不是一件幸事。它可以让快节奏的生活在这里来一次小憩,犹似快马驿道上的驿站,不是家,也有一种家的归依。想想多年前的2月14日,不正是铺天盖地的广告,硬生生地把这个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日子从冷冰冰的印象中解脱出来,赋予了它一缕温情、一份浪漫,从而得到了太多人,特别是年轻人的青睐。依托商业操作来渲染出节日的氛围,也没什么可挑剔的,浓郁的金钱味道中我自品味那一缕淡淡的馨香,就足够了。何况,在今时,又哪一刻、哪一片空间不是在金钱味道的熏陶中。
回到家,从窗户看看街道对面米粉店那对夫妻默契忙着的身影,又看看熟睡中的妻儿,我不禁有了一丝异样的情绪。老婆是我在三十大几的时候认识并成为我老婆的,当时她才二十多岁,足足小我一轮多。按说,这样的老婆我应当倍加珍惜,细心呵护。而事实上,自结婚以来,我几乎没有在她生日、结婚纪念日等有意义的日子里给她送过任何有些浪漫情调的礼物,因为这些日子太普通了,普通到没有谁会来特意提醒,而在为生活奔波忙碌着的自己,总是不经意间习惯性的淡忘着,任其似流水悄然逝去。
是的,多一个情人节也是不错的。因为有它,可以让争着、吵着、闹着的小情人们暂时消停,讨价还价地商量着是一束鲜花,还是一个包包,或者是到夜宵街去品味一回;因为有它,一份小小的礼物,一句贴心话,也可以给打着冷战的情人一个打破彼此之间僵局的机会;因为有它,还可以提升情人之间的情趣,让两个人的空间多一些别样的情调;因为有它,更是可以在广告的喧嚣中,被动地记起自己还是一个有老婆或者恋人的人,紧赶慢赶地凑一份带着心意的小物品及时送给自己的情人。
妻儿依然还在酣睡,重回电脑前,翻看与老婆相识以来留存的照片。我蓦然发觉,与老婆的合照是一年少似一年。虽然现在已经过了所谓的“七年之痒”危险时期,但相册中“七年之痒”期间那寥寥的几张照片,无不泄漏出一种情感的淡漠。这些日子以来,因为做事不顺的原因,与老婆的交流更是稀少,与老婆的感情越来越象是一杯白开水,就那么无所谓地放置着,谈不上多珍惜,更谈不上用心去呵护,也不去尝试着品出一些滋味,其实想想也不可能品出一些滋味。前不久,我还在敦敦善诱地教导外甥要多跟他老婆说些体己的话,每逢节日,可以买些小玩意儿相送。可我嘴里说着教导别人的语句,自己却有意无意地忽略着,说是老夫老妻不需要那么认真了,其实不过是没有对夫妻的感情真正地用上心。也就是老婆的个性有太多容让的因子,不然感情上出个什么意外,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是需要一个特殊的日子给老婆一份惊喜了,刚才经过的店铺有一些精致的小玩意,刚到的玫瑰花也很艳丽。可以去选一选,挑一挑,找一份有一些温馨、有一点儿浪漫的,附带自己真诚的祝福,摆放在老婆的床头。
天渐渐大亮,阳光透过窗户,照在电脑屏幕上,反光有点刺眼,背上开始感觉到有汗在生成。思想有些短路,就到此吧。
不想对七夕是中国的“情人节”再过多絮叨,尽管它是从遍是金钱的世界里走出来的,甚至它还把从故事里带出的淡淡忧伤一丝丝地泄漏。但那又算什么事儿,既然心底里已经认可,那它就是自己的“节日”。金钱味道也好,故事里的忧伤也罢,在情感当头的氛围里,这些都可以靠边站,也是可以忽略的。
手机微信响起,是大姐与外甥女在群发聊天,大姐在问大家今天怎么过,外甥女回答是“去过节了”,想想她挺着一个大肚子,和外甥女婿相互调侃着走着的情景,我不禁莞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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