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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莉枝头花怒放

时间:2016-04-06  阅读:767  作者:文明俭朴
    春意阑珊,江南夏早。前天刚嗅了梅花、迎春,昨日才赏了桃花、梨花,今天的玉兰、樱花已化作土碾成尘了。梅之灼灼,桃之夭夭,兰之莹莹……都被匆促扑面而来的南风一扫而光。
    “桃花落处无人见,濯手惟闻涧水香。”黄公度缓步春山中,濯手之间闻得了桃花香,愉悦安适之情漾于诗外。而我呢?“故乡何处是,忘了除非醉”,寄居于远离故乡之一隅,不敏于四时,整日里上班下班,买菜烧饭,繁琐于事务,烦杂于奔波;偶有登山临水,穿花绕林,也是暂留山林影像里,永葆花香枝头上。
    在四月平凡的一天,我无意间发现被朋友拉进一个叫作“青葱岁月”的陌生微信群里,我习惯性地试探在群里向大家问好,静等时,我想去了解一下群里成员的名字资料,在念头还没化作行动的瞬间,呼啦啦满屏的欢迎问好,有尊称的,有昵称的,有戏称的,有狎称的,更多的是指名道姓。我看看,好好看看,手不要抖,他们究竟是谁?万合、国彦、忠三、小中、阿辉……大学时中文系三个班多半数的人马都屯集于此。有当时结拜的三兄弟,同寝的五寝友,三班班长,二班班花,一班学霸,系支书,学生会主席……这么多人一闪念间还记得我,问候多么亲切呀,又来得那么突然,二十五年来各奔东西、音讯全无的兄弟姐妹!意识里的成见是我们中的大部分在当年匆促一别后将如这四季花开水流一去不返,不会相闻,珍藏当初那一时一隅的爱恨情仇的印痕将被永久封印在头脑深处,永远失联。
    在接下来几天的小激动里,我把群里那些熟悉的姓名与封存于二十五前的音容笑貌一一链接,竟然打捞出一群英姿少年、如花少女来,远隔千里万里的他们在我眼前和梦里眉目传情,嬉笑怒骂。感恩有你,最珍贵的同学情谊,在匆忙都市的灯火流光里,有着千里之外的同学默默挂记;当步履彷徨时,有远方的关注一路相伴风雨不弃;当落寞无助时,忆起曾给过我回眸鼓励的目光,瞬间这世界都有了暖意。那么,请记住:我也要给这世界一记明媚的微笑。
    双休日的午后,阳光正暖,一个人宅在家里,听音乐玩手机。微信朋友圈里忽然跳出了远在异国进修学习的大学同学阿辉的音频,忙打开聆听,是席慕蓉的小诗《茉莉》配乐朗诵:茉莉/好象没有什么季节/在日里在夜里/时时开着小朵的/清香的蓓蕾  想你/好象也没有什么分别/在日里在夜里/在每一个/恍惚的刹那间
    阿辉的朗诵声音细腻光滑,一字字都如珠子一样圆,象玉石一样光润。“语若流莺声似燕”,表现出的情感绵软柔和,销人魂魄。在若即若离的古筝曲《茉莉花》烘托下,她用声音的色彩和曲线诠释了爱情、友情抑或亲情,我透过这风风韵韵,依稀望见那个像静缀枝头茉莉蓓蕾样的小姑娘,她的声线穿透二十多年光阴的阻隔绊羁,飘落到我耳畔如花露,依然香醇。
    二十多年前的大学校园很显寒碜逼仄,受校园面积的局限,三幢教学楼和三座学生公寓楼布局有点见缝插针,局限而随意,配套设施也有些落后。我考进的中文系有三个班级100多号人马拥挤在一个阶梯教室上课,寝室里五张高低床塞进十个兄弟。但这些对于我这个生长在农村、初来大都市的学生来说已是高山仰止了。
    我来校就读时已是秋意渐浓,阴雨十几天,不见阳光,靠太阳升落辨别东西方向的乡下人一下子整蒙圈了,我的方位一下子乱了,到现在谁问起我大学的大门朝向,我只能王顾左右。更让我蒙圈的是大学的初期生活,着布衣布鞋而混迹于意气风发的天之骄子群中,正如一只误入马群的山羊,显得另类滑稽,奢求同声相应、同气相求难如登天。于是,我早早遛进阶梯教室,找个角落坐等上课,下课很少出去,我怕走过去身后怪异的眼睛,更怕走回来迎面好奇的目光。去图书馆我赶早,去食堂我迟到,课外活动时间和双休日,校园角落处的植物培育园是我的乐园,看书、看草木或胡思乱想。
    我常常一个人在花草树木间徜徉若失,“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我又是农村长大的孩子,初入大都市的紧张、恐惧、自卑陪伴了我很长一段时间,只有在这儿,才能找到家乡庄稼地的亲切感、融入感。我并没有来这儿赏花的雅兴,况且本身也没有那种安适自得的高贵品质。那丛丛茂盛的牡丹、芍药虽然早过了花期,但想像中盛花时的雍容华贵、傲然挺立也让我敬而远之,只看看叶子吧。而在这个入秋季节里,红的月季,黄的菊花,紫的木槿,色彩绚丽,争妍斗奇,太艳丽,不合心境。唯爱那树好像被粗心的园丁遗忘在墙角里的茉莉。
    那树茉莉长在不惹人注意的僻静角落里,虽不是枝繁叶茂,但叶片的油绿浓郁逼人的眼。入秋时节,花开的并不多,只是有无数细小的蓓蕾缀满枝头,在绿叶丛中如点点繁星,似颗颗珍珠,洁白晶莹,娇小玲珑。我知道,一定到静夜里,她们才轻轻舒开洁白的花蕾,从纯净的花心里吐出一缕缕芳香,在月光下,清风里静静开放。我忘掉了白天里在人群中的不安,获得了安谧和恬适,便也分辨不清是轻盈皎洁的月光修饰了她的面庞,还是她清纯贞洁的气质氤氲透出骨子。茉莉的香没有玫瑰的甜、梅花的清、兰的幽远,唯有朴素自然,绽一粒小蕊,放一分浓香。
    在一个有阳光的午间,我一个人正在食堂的角落享用美食,校园广播站的歌曲播放刚收尾声,我还沉浸在那首古筝曲《茉莉花》的优美、清丽、婉转旋律之中,并深深为其表达的波动流畅、明朗欢快的情绪所感染。忽然,那首古筝曲《茉莉花》再次响起,我正诧异广播站的导播放错了带子时,一声清丽的声音传来:“下面请听诗歌朗诵,《茉莉》,朗诵者,阿辉。”
    茉莉/好象没有什么季节/在日里在夜里/时时开着小朵的/清香的蓓蕾  想你/好象也没有什么分别/在日里在夜里/在每一个/恍惚的刹那间
    声若黄莺出谷,娇嫩而清新,纯真而清脆。每一个音节、调值、轻重、缓急都准确到位,每一次停顿、换气、着色、延宕都恰到好处,虽然朗诵者对小诗的情绪、意境的把握稍显稚嫩,但对我来说已是最优美的诗朗诵了。时时开着小朵的/清香的蓓蕾……在每一个/恍惚的刹那间……美,浅醉的迷离!美,淡愁的忧伤!这不正是醉意花草树木、漂泊游子的席慕蓉所要表达的“是不能饮不可饮,也要拼却的一醉” ,枯黄的飞叶籁籁落下,孤独、无助、彷徨的情愫吗?
    唉,阿辉是谁?
    “喂,老弟,发颠了!”是同寝的老大金光从二楼下来,见我痴呆多时,好奇地发问。
    “阿辉是谁?”我尚在呓境中没有脱身,不由发问。
    “你说什么呀,回寝室了。”
    “噢,马上回。”
    阿辉是谁呢?这个疑问困扰了我很长时间。至到有一天课间,我问身边的风流俊雅无所不能的兄弟万合时,他朝我努一努嘴,前面第三排中间第五位的就是阿辉。
    阿辉是系里年龄最小的女孩,十六岁,白里透红的圆圆脸,一双带着稚气的、被长长的睫毛装饰起来的美丽的大眼睛,就像两颗水晶葡萄,清纯得如同一枚微雨后缀在枝头的茉莉蓓蕾。
    十六岁,花季少女,在我们这帮二十岁左右的青年群中,她就是一个初中生的小妹妹,竟然傲然卓立,出类拔萃。她并没有因年龄、出身而暂露头角,追求自由随性、展示才华。我又为什么不能呢?自己对文学的贪痴执着不正是施展的优势吗?我又何必“珠玉在侧,觉我形秽”呢?我要高昂头颅,施展才华。小狗不该因为大狗的存在而心慌意乱,小狗也有吠叫的权力。
    明白了这个道理,我就明白了自己应该追求同学情谊、文学艺术的境界以及精神世界的修为。当你决定放下,你不会失去任何东西,失去的只有烦恼和困扰,也就意味着你都能活得更加从容和淡定;掉转船头,意味着迎来了源头活水。我真的活过来了,我是个有血有肉的青年,我有自己的梦想和追求。于是我投身于火热的大学校园生活;在水泥地篮球场二十几个人拥抢一个篮球,玩得不亦乐乎;在煤渣铺垫的跑道上三五成群的散步,探讨人生;校园边的植物培育园去看书,去吟诗,去唱歌的,有去赏花;在破旧的图书馆里挤满了借书的,阅报栏边站立着读报的,还有我;在学校的小剧场里,彩排了一场场喜剧、悲剧、正剧,还有周末的交谊舞会,少不了我。
    大学中文系有两大阵地很有特色——校广播站和中文系报。每天午餐时间和晚餐之前,校广播站准时开播,内容有新闻播报、校讯播报、歌曲播放、诗歌朗诵等,那是阿辉施展才华的阵地。中文系文学社刊叫《校园文学》,一群有青春激情、文学才情的同学把她仰视为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的梦想舞台,那是我的舞台,大一第二学期,我就成了系文学社和系报的负责人,我也积极参与校报的编辑工作。
    大二时,为了使我们这群对文学孜孜追求的才子佳人有个阶段性展示成果,我联系了中文系和其他系有共志趣爱好的同学,决定出一本书,书名为《长河远梦》。对于莘莘学子来讲,组稿、打印、编辑、筹款、印刷、出版这一过程是何其陌生而艰难,但我有世宽、小篆、卢伟、国彦、万合等兄弟姐妹齐努力,共患难。书终于出版了,摩挲着还带着墨香的小书,我们笑了,我们开创了本校办学史上的学生出书的先例。
    毕业的钟声敲响,一群学子走出象牙塔,离开深山,幸得卞和获之,献三王而获刖足之刑,但终得文王使玉人理其璞而得宝焉。
    二十多年过去了,同学们在全国及至世界各地各业施展才华,诗意怒放。但我们何尝忘却了初心,茉莉静缀枝头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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