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想写些文字,来纪念我的母亲,惜乎总怕自己的文字过于孱弱,无法描述母亲的慈爱和善良,无法表达我殷殷的思念。所以一直不敢提笔。在母亲去世一周年后的母亲节时,我曾在微博上发过一篇短文,寄托哀思,但后面不知什么原因连同我的微博一块找不见了。今年是母亲离开我们的八周年,连日来梦见我的母亲,今天我实在忍不住内心的躁动,提笔写下了下面这些简单的文字,以缅怀我的母亲。
我的母亲出生在上世纪四十年代的一个非常清贫的农民家里,就因为家里实在太穷了,外祖父怕养不活我母亲,把她送给了一户人家。后来是我的大姨于心不忍,几次偷偷的去看我的母亲,又把我母亲悄悄带了回来。我母亲也很感激大姨,在双亲辞世后,一直待大姨如母,这在后面大姨在我家庭的地位待遇上可见一斑。母亲就是在这样的家庭里长大的,因为害怕再次被遗弃,所以母亲非常的乖巧懂事,勤劳吃苦,还时常的忍饥挨饿,这也铸成了她坚强的性格。
在我的记忆里,最难忘的是母亲温和的笑。母亲的笑,是舒适的,总让人感到如沐春风;母亲的笑,是柔柔的,像三月的春雨一样润物无声。即使在儿女们犯错时,母亲责骂或者“追打”我们的时候,脸上也始终洋溢着那种慈爱的笑,所以我们都不怕母亲,在她身边可劲的撒娇。母亲从不吝啬她的笑,无论老幼妇孺,无论熟悉陌生,展现在人们面前的,永远是那善意的笑。
母亲是勤劳的,我们一家九口,在那个年代里,生存已是不易,偏偏我的父亲笃信知识可以改变命运,为培养子女上进读书倾尽了毕生的心血,到现在我感到深深内疚的依然是自己没有考取大学,没有完成父辈的心愿!母亲和父亲一样辛勤劳作,共同撑起了这个家。即使在做月子时,母亲还照常洗衣做饭、养鸡喂猪。记得有段时间,母亲经常从老家收购一些鱼干,挑到福建的一个叫麻沙的地方(辖属建阳)卖,然后又从当地买些笋干挑回家销售。两地相隔一百八九十公里,母亲挑着货物徒步往返常常要花五六天时间,二哥随母亲去过一次后,后来因为实在太辛苦就再也不敢去了,母亲就一个人去,途中要横穿武夷山区,为了赶时间,母亲经常披星戴月的赶路,其中艰辛,可想而知。母亲在武夷山区看见沿途的山果,也会采摘下来,尽管肩上的货物够重了,她还是会尽可能多的挑回家,看见家中七个孩子贪婪的吃着果子时,母亲会露出她欣慰的笑。
母亲是善良的,她对子女慈祥仁爱,对别人宽厚大度。在她弥留之际,她的娘家几乎全村妇孺(包括八十多岁的老奶奶)都赶过来看她,送她最后一程,这种现象在我们那个村里是从未有过的。娘家人都念叨我母亲的好,说她从未和乡邻们红过脸,吵过嘴!母亲赢得了他们的尊爱;母亲心中对子女的爱是一杆秤,当其中哪位子女遇到困难时,她爱的天平马上向那一边倾斜,倾斜得让其他子女都有些“嫉妒”,而如果当你需要帮助时,母爱又会马上回归到你这一边了,她就是这样的一位母亲,希望子女们都过得好的母亲。母亲总是把好的东西留给她的孩子,小时候看见母亲吃我们不要的烂桃子,就好奇的问母亲为什么不吃好的桃子呢,母亲说她就不喜欢吃好的桃子,但是多年后当我家的生活水平提高了之后,我才知道母亲的习惯就是一种爱呀!母亲对别人也是一样,即使在最困难的时候,母亲也经常省下口里的饭,施舍沿门托钵的乞丐。村里有个跟着兄嫂过日子的傻子,由于经常被虐待,吃不饱饭,每次到我们家门口,母亲总是会盛饭给他吃,后来竟成了习惯。
母亲是坚强的,从她被检查出胃癌到去世只有短短的一个月的时间,在这一个月里,我守护在她的床边,没有听见她一声呻吟,这是常人无法做到的,有时候连我都忍不住的劝母亲,如果实在忍不住疼就喊出声来。她坚信自己能够战胜病魔,直到生命即将结束的那一天,她还没有放弃。
我爱我的母亲,我爱母亲的味道,母亲烧的一手好菜,虽然家里以前生活不是很好,但母亲总是会想着法子给我们烧点好吃的,现在还能想起她做的米菓以及烧的肉汤,应该是最美最香的味道了。母亲去世后,她的手艺也失传了,吃同样的东西,甚至调料再多,也没有了那种熟悉的滋味了。我爱我的母亲,母亲是我情感的宣泄口,在母亲面前,我永远是个孩子,记得在北漂的第一年,是我最艰难的一年。当有一天委屈的时候半夜拨通母亲的电话,听见母亲在那一头喊我的名字时,我竟然嚎啕大哭起来,稀里哗啦哭了近半小时,只是呼喊着妈妈,什么也不说,忘了自己已经是三个孩子的父亲。我爱我的母亲,当接到家里的电话,说母亲病了,我立刻从北京返回家里,在听到主治医生告诉我们母亲已经是胃癌晚期了,生命只有一个月时,我毅然决定辞去北京的那份工作,虽然那份工作对我来说,是那么的来自不易而且不可或缺,但是一想到在母亲的身边只有那么点时间了(后来的事实也确是如此),我觉得就是让我抛弃我拥有的一切,也要陪母亲走最后的一程。病危的母亲总是催我回北京上班,我骗她说请了长假,等她病好了就回北京。背过身时偷偷的抹去眼泪。我四十岁的生日是守在母亲的病床边过的,我没有接受亲朋好友生日晚宴的祝福,独自一人陪伴着那个四十年前忍着剧痛,把我带到了这个精彩纷呈的世界的那个伟大的女人,是她给了我的生命!我喂了几口蛋糕给母亲吃,说起了我的生日,母亲还能点头记得。母亲昏迷之际,是我在医院一一打电话通知在南京做生意的大姐,在广西出差的弟弟,在老家的大哥,远嫁的二姐和妹妹赶快回家。母亲刚刚离去的那一刻,我跪在她的床前,握住她还没有变的冰冷的手,撕心裂肺的痛哭,好像这样就能够从死神的手中把母亲挽留……
老家的旧铁路边的一个小山包,成了母亲最后的归宿。有些时候我常常一个人坐在母亲的坟茔旁,一坐就是几个小时。坐在那,可以看见远处的青山,听见路边小溪潺潺的水声……但最主要的是,我还能感受到母亲依然在我的身边,依然在笑着听我倾诉……
风木含悲恨绵绵,音容宛在忆当年。
未曾反哺悔今世,欲思绕膝盼来生。
我最爱的母亲呀,如果有来生,我依然会做您的儿子,在晨光夕照,在小树庭院,伴着您温柔的笑,承欢在您的膝前,直到永远、永远……
2016年1月12日夜.南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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